山羊幫著一起算計，算來算去，這三條路都不太適合歪頭大年。他沒有第一個兄弟那麼多錢，也不會有第三個兄弟那樣好的運氣，至於第二個，大年的身子骨可能耐不住考驗。可是歪頭大年偏偏就成功了。在決定倒插門到胡同口的老張煙酒店之前，一點消息都沒向山羊透露。有一天突然遞給山羊兩包中南海香煙和一把糖果，他已經和老張的女兒領了結婚證。山羊驚得煙和糖都沒接穩，落了一地。老張的女兒可是個瘸子，而且，自從他們在這條胡同租了房子的半年裏，那個叫張新紅的姑娘一直都是喜歡偷偷地向他山羊瞟的。這點我堂哥山羊有自信，他認為自己在品種上那是遠遠超過歪頭大年的。另外，老張私下裏也問過山羊，家庭、年齡、婚配情況、將來的打算等等，老張跟他說，留在北京好啊，首都呢，想麼？山羊利索的答道：不想。他說不想是因為，他不想給老張一個錯誤的暗示，即他對做老張家的女婿也是有點興趣的。這種事情要麼別生一點希望，要麼就成，拉拉扯扯欲說還休反而麻煩，他們住一條胡同，半夜三更還得敲老張的門買煙和酒呢。\r
沒想到歪頭大年一聲不吭地上了。大年搬出去那天山羊笑嘻嘻地把他送出去，送完了回來就不斷吐唾沫，不是嫉妒，而是氣憤，這他媽的歪頭，就是想留在北京想瘋了也不能倒插到一個瘸子的門上啊。簡直是賣身求榮。山羊不喜歡張新紅，她的身上典型地體現了北京人大大咧咧的傲氣和小胡同裏的精明，就像她一瘸一拐走路的姿勢，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味兒。而從小玩到大的歪頭，這輩子將要和這個女人生活在一起。當然，他成了北京人。成了北京人山羊照樣看不上，不就是個“嫁”過去的麼。\r
歪頭大年“嫁”過去後，就不再辦假證，他和瘸腿的老婆取代老張老兩口成了煙酒店的老板，他把“老張煙酒店”隆重地更名為“京片子煙酒店”。山羊想，還“京片子”，就是個“京騙子”。他記起有一回歪頭大年說，以後有了錢也開一家商店，媽的，全賣假貨。山羊應邀去“京片子”看了看，沒錯，有一半是假的。這個死歪頭，動作還挺快。\r
瞧不上歸瞧不上，大家還是好兄弟。說到底這事跟你沒關係。山羊沒事了還是往小店裏跑，跟歪頭大年抽抽煙喝喝酒吹吹牛。慢慢接受了他們是夫妻的事實以後，山羊覺得他們倆其實還是滿般配的。你看看，張新紅撒嬌地罵歪頭大年時，滿臉都是做老婆的樣兒，歪頭大年就做低頭認罪狀，然後順手摸一把張新紅的屁股。張新紅的屁股還是很正常的，沒怎麼變形。看多了這些小動作，山羊心裏有點泛酸水。他不羨慕歪頭大年搞定了張新紅，羨慕的是撒嬌和摸屁股這件事。對我堂哥來說，有人對著你撒嬌然後送上來個屁股給你摸，這在他的生活裏突然變得越來越重要了。\r
山羊至今單身。不是沒有機會，我大伯大媽在老家托人替他物色了起碼七個姑娘，他死活不願意。相親都懶得去。他跟我說，他也弄不明白原因在哪。據我分析，他是不願意離開北京。我大伯大媽的意思是，三十多歲的人了，瞎折騰什麼，找個媳婦在家好好養孩子。在老家娶媳婦，然後生孩子，他哪裏還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地待在北京，不被捆死在老家就造化了。他們當然希望他能在老家找個正經的事做，既掙錢又體麵，還能把一家老小打理好。\r
我問他：“你覺得北京好？”\r
“還行吧，大城市嘛。”過了半天又說，“我也說不好。”\r
看看，還不好意思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