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上了網絡的QQ,在這個時候也自動亮了起來。有個頭像在左右搖擺,我點開一看:老古——是我父親!
原來他沒去郵箱給我寫信,而在QQ上守株待兔。隻等我一上線,他就出現。
他說,你終於出現了,你在哪兒?
在路上。
為何手機一直不通?你到底在哪兒?
我說了,在路上。
別再撒野了,你得給我回來。
想回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
不要隻圖自己快樂。
好笑。我說,你不是也天天在圖自己快樂嗎?什麼時候你為我們圖過快樂了?
隻要你回來,你需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
我要我的自由,你能給我?
別太任性。一切等你回來再說。
我不回去!
你會後悔的。
我絕不後悔。
我斬釘截鐵地輸出這句話。然後將QQ設置到隱身狀態,佯裝斷開網絡,讓他去急。看他對著我灰掉的頭像還能說什麼。
我屏神斂息地坐在電腦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聊天框框,等著對方苦苦哀求,或者懇求我趕緊上線。然而,父親的頭像也隨即變灰,迅速斷開網絡。
難道父親已對我死心?
死了心才好!
過去好一會兒,我才慢慢平靜下來。我不再去想家裏的那些人和事,拒絕自己的思緒回到那個曖昧庸俗的現實世界裏去。
仍是百無聊賴。
我合上電腦,走出去。
不丹人跟西藏人模樣相似,不丹的天空也跟西藏的天空一樣,純淨到一塵不染。此時,湛藍的天已轉換成胭脂色,遠處的天際變得模糊曖昧起來。
四周仍然靜悄悄的,貢布他們一個都沒有回來。這幾個人到底去了哪兒,為何一整天都沒有任何消息?
我想趁天黑之前出去逛逛。我仍然相信,天黑之後貢布他們一定會回來。不管怎樣,他們總要回來睡覺的。他們總不會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從此消失。他們不像是壞人,他們絕對不會對我撒手不管。
那不丹老仆人呢?我要找到他,告訴他我要出去一下,馬上就回來。可是,我走遍整條走廊,敲遍所有房門,連餐廳和院子的各個角落也都找了一遍,還是沒有見到他。我差點想在院子裏大聲喊叫,立即意識到任何喊叫都沒用。趕緊閉上嘴,用腦思考。
出去逛?
還是繼續等下去?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等。
這塊聖地對我來說,畢竟太陌生。看天色,已經逐漸轉暗,我擔心自己一個人走出去,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迷個路,或者遇上個什麼事,回不來怎麼辦?
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我才會痛感性別的無法改變。與男人相比,女人終歸膽小量淺。我在平時雖然處處表現得倔強,但遇事總是理不清,也沒個方向感。起碼在這個時候,我還是怕自己萬一會惹是生非。回想這幾天經曆過的人與事,感覺自己無意中闖進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已經有太多的事糾纏住我,讓我難以理清。我不想再為自己添加任何麻煩。
牆角處開著一叢粉白色花朵,每一朵花呈八瓣狀。這種花就是開在高原的格桑花,也有人稱它八瓣梅。但是,格桑花應該在夏天開。怎麼會在早春時節就開花?難道因為不丹的氣候暖,它們便早早開了花?我俯下身去,悄悄摘下一朵,想夾在書本上拿回去,等到夏天時遇到格桑花時比較一下。
我拈著一朵花,轉身,突然看見不丹老仆人幽靈般出現在我麵前。他怎會走路不發出一點聲音?我此時才張圓了嘴嚇得想尖叫。但我又極力收住。雖然他聽不見,但他看得見。我對我爆發式的受驚狀態,感到萬分抱歉。我知道我這樣對他很不禮貌。
不丹老仆人彎起腰,朝我鞠了個躬,表示對無意中嚇著我而致歉。我愈加不好意思。不斷對他點頭哈腰,並自說自話地跟他說,沒有關係的,真的沒有關係的。
他又朝我點點頭,並指了指餐廳方向。我明白他的意思,晚餐時間到了,他要去準備晚餐。我對他微笑,盡量表露出我最大的感激。
我沒有跟他去餐廳,他準備飯菜得有一段時間。我回到我的房間去等。
我把那朵花夾進本子裏。聽見有音樂聲傳過來,還有人隨著節拍在擊鼓。音樂應該預先就錄製好的,而鼓聲卻是現場加進去的。聽上去過於歡快、輕鬆又隨意,總之有些怪模怪樣。比那晚參加婚禮時聽到的音樂還要歡欣鼓舞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