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那次熟睡中,紮西的右腳被凍壞,五個腳趾從此失去知覺。然而,他倒不覺得這是個不好的事。本來出生入死走這條路,就是為了贖罪,他相信五個腳趾是他贖去的罪孽的一部分。
我們沒有灰心,也沒有被擊垮。我們都擁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無論經曆何種艱辛苦難,我們都得抵達不丹,爬上虎穴寺去,贖去我們身上的罪,清除我們身上的汙濁。然後幹幹淨淨地回去。
在尼泊爾,剛開始的一段日子,我們靠吃街邊倒掉的剩菜剩飯和爛水果度日。幸好我和貢布稍微還懂點英語。貢布是第一個做了尼泊爾臨時導遊的人。大量的中國遊客湧到尼泊爾來,尼泊爾需要既懂中文又懂英語的導遊。有一段時間,我們都靠貢布當導遊賺來的錢生活。
我也在貢布的指引下,做了一個臨時導遊。雖然這是非法的。但在尼泊爾這個國家,對於這方麵的管理非常混亂。
毫無疑問,在尼泊爾生存的我們,是難民,也是黑戶。我們要經常躲避這裏警察的視線,我們把自己訓練得像獵狗一樣靈敏。
後來,我們在加德滿都遇到很多像我們一樣的人,他們也都是從中國過來的。有些人在中國變賣了家產,帶著金銀珠寶來到尼泊爾孤注一擲,想在這個佛比人多的國家做生意賺錢。然而他們在尼泊爾做生意,幾乎沒一個發財的,當金銀珠寶全都花光的時候,他們便成了這裏的難民,又兩手空空、回不去中國,隻能在尼泊爾繼續艱難度日。
我們幾個在尼泊爾生活的這些年,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去不丹的願望,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可以安全抵達的途徑。
有一天,紮西打探到一個聽起來對我們都有利的在江湖上悄悄流行的遊戲規則。有一些來自歐美國家的喜歡登山冒險的單身女子,她們從千萬裏之外趕過來,就是為了來尼泊爾爬雪山。全世界8000米以上的山脈有十四座,其中八座就在尼泊爾境內,大部分山脈橫跨在中國西藏或印度的交界線上。沒有人比土生土長在高原的藏族男人更善於爬山。那些來自歐美國家的富家女子,就喜歡找藏族男人玩閃婚。藏族男人陪她們去爬雪山,她們幫男人在自己的國家想辦法申請到綠卡。之後,雙方再協商以閃電式的速度離婚。
這聽起來雖然無比荒誕,猶如天方夜譚。但是,不得不承認,它對我們每個人都具備著不可抗拒的誘惑。
紮西反複對我們說,已經有成功的例子。
若能拿到綠卡,不管哪個國家的,隻要有綠卡,我們就擁有了新的身份,就能擁有屬於我們自己的護照,就能隨時回國或出國去。我們所付出的不就是跟人家玩個閃婚嗎,不就是陪人家爬爬雪山嗎,這些對我們藏族男人來說,沒什麼可畏懼的!
就這樣,我們投身其中。也是紮西先遇上的,他比我們更清楚要去哪些地方邂逅那些女人。紮西簡直是太順利了!他遇到一個加拿大女人,看上去比紮西要大出許多,但這些對紮西來說,一點也無所謂。那個加拿大女人在她自己的國家很有些背景。聽紮西說,她是個有錢人,感覺她很有來頭。那個女人向紮西保證她一定能夠幫他拿到綠卡。紮西很快就跟著加拿大女人走了。
我們以為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回到尼泊爾。我們天天去博達納特大佛塔下等紮西。博達納特大佛塔是藏族人建造的,這是我們幾個人說好的聚集碰頭的地點。萬一有人失散了,就去大佛塔下麵等,肯定會碰在一起。
大部分的藏族人都在大佛塔附近居住。因此,很多找藏族男人的異國女子,也都來這裏。紮西也是從這裏遇上那個加拿大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