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片《角鬥士》獲得了奧斯卡的最佳影片獎,有的評論家認為這不過說明了人類的一種“嗜血崇拜”。許多觀眾從內心深處對片中那些坐在看台上的成千上萬的羅馬人懷有極端的厭惡,厭惡他們能夠那麼安然地、甚至開心地觀看人與人、人與獸、獸與獸作生死的角鬥,而角鬥的一方必然是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但實際上,當人們真正置身於古羅馬鬥獸場的時候,就會覺得鬥獸場的威嚴和龐大遠遠超過影片所表現的效果。因為受鏡頭和畫麵的製約,影片所表現的遠不如真正的鬥獸場給人的震撼那樣強烈。那些建築雖然已有部分倒塌,但僅僅留存下來的就已經令人驚心動魄。而為了觀看那血腥的搏鬥,帝王、元老、貴族甚至很多平民都急切地等待著工程早日落成,演出早日開始。
羅馬和漢朝的皇帝都喜歡觀看血淋淋的鬥獸,這應該是先民部落互相殘殺的遺風。大型獸類的格鬥,隻有皇家才有可能舉辦。因此,那是一個享用獰厲的盛宴的時代。
漢代鬥牛圖
前蘇聯學者茲拉特科夫斯卡雅在《歐洲文化的起源》第三章中說,公元前2000年,在古代克裏特人那裏已經流行鬥牛活動:“古代克裏特人在壁畫、刻印、石器和陶器上畫著危險然而引人入勝的鬥牛場麵。體格勻稱的、靈巧的男女賣藝人在憤怒的牛頭上翻筋鬥。諸如此類的圖畫很多。可能有時鬥牛士戴上牛頭假麵具,在克諾索斯的一個刻印上描繪著一個牛頭人在表演武術。”同書第二章中也說:“從麥薩裏亞的圓形墓中發現另一些塑像器皿,上麵有牛背上演藝的圖樣。”那麼,牛戲很顯然是早期歐洲文化的內容之一。
在中國發現的原始岩畫裏,也常常見到鬥牛的場景。雲南滄源岩畫中,有兩人用繩索套牛,旁邊有兩人在觀看。新疆阿爾泰岩畫中,有三人圍著一頭牛作舞蹈狀。明人董穀《碧裏雜存》卷上有“牛舞”條,說有神童在殿試時,皇上出“鶴鳴”二字,神童對“牛舞”二字,皇上問牛如何能舞,神童答:“堯舜在上,百獸率舞,牛何獨不舞?”皇上大為驚異。
相傳秦昭王時,蜀郡守李冰為民除害,曾化作牛與蛟龍搏鬥。這應是鬥牛活動在神話傳說中的反映。都江堰建成後,成都平原“沃野千裏,蓄積饒多”,成為無荒年之憂的富庶之地。李冰在蜀人心目中成了神人,在漢代已有李冰化蒼牛,與借水施患的江神拚鬥,並殺江神的記載(應劭《風俗通義》)。說江神每年要“娶童女二人為婦”,李冰先是“自以其女與神為婚”,並以酒敬之,因江神“相輕”,遂化牛鬥神,“江神死後,無複患”。李冰化牛鬥江神的神話,說明在漢代的四川民間已把李冰神化,故不僅曆代封號多,祠廟餉祀不絕,更有了每歲地方官祭祀李冰父子的典禮。“既言有功於蜀,屢彰顯應,理宜並崇祀典”(《續文獻通考》),感恩遂成了四川人每年祭祀李冰的情感動力。冬季都江堰歲修整治,到清明節這天放春水以灌稻田,此時祀水祭李冰與放水儀式融合便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據載,早在南朝齊建武(494—498)時已建崇德廟祀李冰,且把原址上的望帝祠遷到了郫縣,足見李冰在蜀人心目中的位置。所以曆代以來,蜀人德之,餉祀不絕。據《太平廣記》記載,唐代蜀人“春冬設有鬥牛之戲曲”,這充分說明,“鬥牛”是取自李冰化牛神話的表演形式。到宋代,開春放水與祭祀李冰已成為一種特定的儀式固定下來。南宋詩人範成大當過農官,每年都要參與都江堰的放水儀式,故其《離堆行》詩曰:“我昔官封勸農使,年年來激西江水。”宋人洪邁《夷堅誌》說,那時祭祀必宰羊獻享,一年光獻祭的羊就需四萬隻之多。到元代,李冰父子均封為王,有了很高的祭祀規格,如需要陳列“帛一、羊一、豕一、簋二、尊一、爵三”,等等。主祭官一般是地方高官,所以著公服,三跪六叩,奠帛讀祝,獻爵送神,祝文中有“作堋穿江、舟行清宴、灌溉三郡、沃野千裏”等語(《元史》),足見李冰是每被頌揚而令蜀人世代感激的。清代定下“每年仲春仲秋祀龍王,次日祀(李)王父子”(清《稟捐春秋祭典碑》)。到民國二十七年(1938),當時的省政府頒定了《崇祀顯英王廟伏龍觀典禮儀式》,除了獻帛、爵、食及讀祝文,迎神送神,還要唱紀念歌和民工歌。民國時的官祭在清明放水時。此時舉行盛大儀式,搭紅帳祭祀棚,立工程解說碑,按順序是先在伏龍觀祭李冰,接著在二王廟祭李二郎,再到渠首楊泗廟附近的江邊祭棚內李冰父子神位前祭祀。而人們的模仿“鬥牛”表演,也一直成為傳統的祭祀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