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劉基在《鬱離子》卷上“好禽諫”條說:
衛懿公好禽,見抵牛而悅之,祿其牧人如中士。於是衛牛之抵者,賈十倍於耕牛,牧牛者皆釋耕而教抵,農官弗能禁。
這也說明,鬥牛活動早在春秋戰國時代就相當普遍。
在漢代的畫像石、畫像磚中,人牛相搏更是常見的題材。山東嘉祥有畫像石,繪兩位戎裝鬥牛士,一人執牛角,一人執牛尾,牛在兩人挾持下奮蹄抵觸。河南南陽亦有畫像石,繪一牛低首揚尾,觸向鬥牛者,而鬥牛者臨危不懼,一手執牛角,一手高揚欲反擊。
唐人段成式在《酉陽雜俎》前集卷四裏說:
龜茲國,元日鬥牛、馬、駝,為戲七日,觀勝負,以占一年羊馬減耗繁息也。
龜茲為古代西域國名,其地在今新疆庫車縣一帶,居民以務農為主,兼營畜牧。龜茲的音樂、舞蹈、雜技、馬戲比較發達,鬥牛為其習俗之一。
元代到中國來的大旅行家馬可·波羅,在他的遊記中說到一些西方國家在馴牛方麵達到很高水平。如《馬可·波羅遊記》第十八章,說有一座叫做雷奧巴爾的城市,出產一種罕見的白牛:“這是一種非常健美的動物,所以被用來運載重量大的貨物。當給它們裝載物品的時候,它也像駱駝一樣,先跪在地上,貨物裝好後才站立起來。”這種牛的馴服而健美的姿態,就如同表演一般。
明人王圻《三才圖會》中有一幅《鬥牛圖》,描繪兩頭牛竭盡全力,以角相抵,有一人在旁邊喝彩助威。這是明代牛戲的形象化記錄。
中國以鬥牛出名的地方,是浙江金華。金華鬥牛不知始於何時,或謂始於宋,或謂始於明。鬥牛的場所以泥土柔軟而不易下陷為佳。通常選擇一塊蓄著薄水的水田,四周築七八尺高的土坎,人在坎上觀看。每次鬥牛,參加的有幾十對牛,甚至百餘對牛。屆時從四鄉趕來觀看者,成千上萬。各家爭邀親朋好友,殺雞割肉,張燈結彩,奏樂演戲,如同過年。參鬥的牛均披紅掛彩,項圈和鼻圈都用金銀製成。每頭牛身上又係上小木牌,書寫牛名,如“烏龍”、“黑虎”、“小鳳仙”、“花蝴蝶”等。這些牛在平時受到精心照料,食用麥粥、豆粉、白糖之類營養品。臨戰時,又飼以人參湯、桂圓湯,甚至用鴉片來刺激。麵對敵手,牛性勃發,眼紅耳豎,蠢蠢欲動,護牛壯士擇時走開,肉搏隨即爆發。鬥牛四角交架,齜牙咧嘴,進退旋繞,來往衝撞,往往經過幾個、十幾個回合才能決出勝負。此時,拆牛手一擁而上,用力將鬥牛分開。觀眾群情亢奮,手舞足蹈。勝牛的主人領取獎金,設宴慶祝,而敗牛的主人則神情沮喪,悻悻而歸。
金華古稱婺州。關於金華鬥牛的風俗,清人陳其元《庸閑齋筆記》卷五有“婺州鬥牛俗”條,述之甚詳:
燕齊之俗鬥雞,吳越之俗鬥蟋蟀,古也有然。金華人獨喜鬥牛,則不知始於何時。
餘在婺州十有六年,每逢春秋佳日,鄉氓祈報祭賽之時,輒有鬥牛之會。先期治觴延客,竭誠敬。比日至之時,國中千萬人往矣。鬥場辟水田四五畝,沿田塍皆搭台,或置桌凳,以待客及本村老幼婦女。賣餅餌者、賣瓜果者、裝水煙者,薨薨緝緝然,猱雜於前後左右。牛之來也,鳴鉦前導,頭簪金花,身披紅。簇擁護之者數十人。既至田中,兩家各令健者四人翼其牛。二牛並峙,互相注視,良久乃前鬥。鬥以角,乘間抵隙,各施其巧。三五合後,兩家之人即各將其牛拆開,複簇擁去。觀者不知其孰勝負,而主之者已默窺其勝負矣。勝者親友吹呼從之,若奏凱狀,牛亦軒然自得,徐徐步歸。負者意興索然,即左右者俱垂頭喪氣焉。小負之牛尚可養成氣力,更決雌雄。大負則殺而烹之,蓋銳氣已挫,不能再接再厲矣。鬥之日,聚集群牛,不下三五十頭。其登場相角者,亦不過十數頭,餘皆自崖而返耳。
牛之佳者,不大勝亦不大敗。次者雖敗,猶能好整以暇,無轍亂旗靡態。下者則蒼黃抵觸,血肉淋漓,奔逃橫逸,濺泥滿身,衝出堤塍,掀翻台凳,不可牽挽;於是老婦孺子暨粉白黛綠者,嘩然爭避,或失足田中,或倒身岸下,遺簪墜珥,衣服沾濡,頭麵汙損,相將相扶而去。真可謂見豕負塗、載鬼一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