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忻再見到紅蓮,已是半月以後。紅蓮也並非梁國軍官,而是易江幫少幫主。當年朝廷以百世不與易江幫相侵擾為抵,征求其出兵相助。紅蓮便是當時被派出來助陣梁軍的。易江幫成員眾多,且多身懷武藝。因此梁疆之戰,梁自此常居上風。
“我們少幫主說了,誰來都不見,你走罷。”那看門的劉七不耐煩地擺手,一邊說著一邊將門關了上。
沐忻氣急,俏臉通紅,叫道:“我跟你們少幫主是至交!而且我可是梁國公主,你竟敢如此怠慢我!”
那劉七卻不吃這套,還是關上了門。沐忻無奈,一來實在擔心複震,二來又心憂紅蓮的狀況。半個月來自己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但一想到還有紅蓮,便總覺得還有希望。在她眼裏,紅蓮就是一個如同紅蓮般驕傲且值得倚靠的人。但他這次竟然連自己都不見,定是有何不尋常之事。沐忻關心則亂,這下天實在忍不住,當天夜裏偷逃出來,先是在紅蓮的大門前連敲三聲,聽那劉七打著哈欠來開門時,卻繞到後院,施展輕身功夫一躍而上。
紅燭,搖搖闌珊待盡。窗影,一人獨酌獨飲。
見此情狀,沐忻不禁鼻酸。已經半個月過去,紅蓮絲毫沒有振作的跡象。
她輕輕點地,推開了他的窗。紅蓮頭也不抬,仿佛沒聽到這邊的動靜。背著光,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聽他淡淡地說了句:“進來罷,走正門。”
沐忻走到門前,門沒鎖,她一推便開。紅蓮麵目通紅,眼中盡是血絲,簪斜發亂,桌上瓶歪杯橫。紅蓮見了她,忽然笑了。沐忻被嚇得一哆嗦。
“嗯……公主殿下,恕在下酒醉難以多施重禮……”說著還站起身來。沐忻趕忙上去扶住他,說道:“別鬧了,你坐好。
別摔著。”
紅蓮笑道:“嗯,沐忻……哈哈,複、複震的女人……”複震二字一出口,紅蓮的臉立馬變了,麵部開始扭曲,眼淚便隨著抽泣聲落了下來。
“他娘的……老、老子平時,不是挺能吹的嗎,業火掌天下無敵!自己兄弟都保不住……”紅蓮用手捂住臉,不斷的啜泣著,“得了……沐忻,你說你來幹嘛,我一說話……一說話,這酒,這酒就全白喝了……”
沐忻知道,他的痛苦不比自己來的輕。隻靠著酒精麻醉自己,遲早有天要崩潰。沐忻開始慶幸自己今天來找他,這樣起碼讓他吐露出來,可以減輕一些他的痛苦。
“哈哈,哈哈……得,複震……複震沒了,你還沒哭,我倒先哭個沒完,不對勁,哈哈,不對勁……”紅蓮一邊笑,眼淚卻不斷地流下來。沐忻坐在他對麵,也哭。
紅蓮一看她哭了,忙站起來去拿了巾帕來遞給她,他最怕看見她哭。紅蓮看著她梨花帶雨,笑道:“複震這小子,死了死了罷,還有兩個能哭他的人,不錯,倒沒白活。哈哈,哈哈……”
風吹得緊,門還開著,燭便滅了。可兩人誰也不想去點,黑暗中,就著淡淡的月光,兩個少年在為一個魂魄做最後的祭奠。
“你覺得他死了麼?你親眼看見他死了麼?”沐忻總算是沐忻,不久便抬起了頭。
紅蓮道:“當時,我們直視著敵方的千軍萬馬,才知道個人的武藝,在戰爭中連個屁都不算。我和他本戰在一處,可敵方好像知道他格外厲害似的,竟派出數十人圍攻。我插不上手,本極為焦急,可他竟一敵十,不一會又騎在我身邊。”紅蓮說著露出驕傲的笑,仿佛在回味當時豪情。
“然後呢?”沐忻仿佛極被吸引。
“可敵方卻不斷派多人圍攻我們,就這樣差不多我們能斬殺了二百敵軍,衝出十人,竟是九人對複震,一人對我。我一開始還覺得憤憤不平,可那一人武藝極高,我使出全力仍非他的對手。複震那家夥,卻一敵九人,斬其八人。最後我們二對二,就是我說這句話的時間,複震因掩護我一招,被一錘落馬。我是一萬個想救他,可大軍之下,我們瞬間就被淹
沒。”
說這些話時,紅蓮表情連變,仿佛又再次臨場那些或崢嶸或不堪回首的往事。
令紅蓮驚奇的是,沐忻的表情完全不是失望和暗淡,而是在月下閃閃發光。沐忻用食指敲桌,忽道:“他有可能沒死。”
“什麼?”紅蓮拍案而起,“你有何消息?”
沐忻被嚇了一跳,說道:“你沒看名單麼?那死亡名單上沒有複震,說明他的屍體並沒被找到;而且,你說對方派出數十人圍攻,這顯然是要生擒於他。”
沉默了一會,紅蓮道:“對,對!沒錯,他們就是要生擒複震。我怎麼沒想到?”
說罷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沐忻在邊上看他,她知道,他的心意在逐漸堅定。
紅蓮道:“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們在做商量。”
沐忻看看他,笑了笑。
“走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