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的時候我心神不定,時而托腮喃喃時而捶桌長歎,為本考場同學們的作弊事業做出了傑出貢獻,倆監考老師一前一後跟防賊一樣緊盯著我,把我盯毛了,兼之大部分題目不會,我憤然交了白卷。我走出考場時,身後傳來同學們的埋怨聲:“她怎麼不遲點兒交啊,我還有半張沒抄完呢……”
給你抄完了又頂個屁用?分數再高也是個虛名,就好像天上的浮雲一樣。
不是有個清華學子畢業回家殺豬了嗎?我雖然不會殺豬,但我會宰人嘛,從小到大多少新朋舊友被我宰得嗷嗷直叫啊。從老項教育我們“咱們學校有學分不滿就勸退的政策,所以大家千萬不能鬆懈”起,我就做好了休學回家開小店賣假煙的準備。修習課業就像他媽的修行一樣,都要假裝對一件無比單調的事情充滿興趣,即使開始時還有丁點兒信仰,但途中老是這科重修那科重修的,隻給我九九八十一難不給我個保駕的孫大聖,連禦弟哥哥都快要失去修成正果的決心了吧。
彭彭說過:上什麼媽B大學啊,我們都是被大學上的,上完給的過夜費就叫學曆。
她現在越發有悍妞的趨勢了,我恨痞子,他殘害了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
爬上操場的鐵柵欄,坐著,仰首,看天空。晴天的雲彩真好看,小時候我最怕陰天的烏雲,有次獨自打著小傘去上學,路過一大灘水窪,發現水麵倒映著大片恐怖的烏雲,跑也跑不離,把我嚇得嗚嗚亂哭。
蘇漣說我這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幼兒時期肯定老被爸媽丟在家裏不管。
真的,從記事起我就很少看見父親,母親忙於工作,節假日就把我一個人鎖在屋裏。那時候我很討厭禮拜天,常常扒在大鐵門上羨慕地看著其他孩子玩耍,而我隻能和自己養的一隻小狗相依為命,後來小狗死了,我如喪考妣,傷心地哭了好久好久。後來孫薑總是笑話我說,小狗才是你的第一任老公,瘋子頂多算你的續弦……我知道幼年時代的遭遇會影響一生,我向尹風討過保證,我們將來一定要很疼愛青青,好好嗬護她,對她的快樂負責任。
——但她現在叫別人媽媽。
我用手背擦去眼淚,手忙腳亂的,很不好意思。
“小白,你怎麼哭了?”
我心頭一顫,差點從柵欄上摔下去。
楊思冠靜靜地站在一旁,不知已經站在那兒看了我多久。我還記得,這是我們剛認識不久,他請我喝啤酒我唱歌給他聽的那天晚上,他向我問過的話。那回我是為尹風而哭,這回依然是,小白就是這麼沒出息的姑娘。
“今天沒考好。”柵欄上太引人注目,我趕快跳下去。
“不像。你的樣子很寂寞。”
這就是我崇拜老楊的地方,他說起“孤獨”、“痛苦”、“寂寞”這些書麵用語時很動聽,一點也不讓人覺得別扭。旁人跟我聊天時要是敢感慨“好寂寞啊”必然會被我往他褲子上踹個鞋底印:“你他媽好好說話,思春就說思春!”
“寂寞個屌!”我嗤之以鼻,“老子連學位都保不住了還有閑心寂寞?”
“嗬,小白,請你就一直這樣強悍地活著好嗎?我心中的小白永遠是這個樣子,活得無比鋒利,卻又軟弱善良。”楊思冠深深地看我一眼,仰著臉笑了,“你看,我又在假裝很了解你。人與人的認識其實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從陌生到熟悉,平淡而偶然,我一直喜歡著這樣的過程,卻也害怕更進一步的熟悉。這麼久以來,我一直在尋找一份屬於自己的完美,但又時常破壞它,即使已經與丟丟在一起,我也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像你這樣的女人出現在我的生命中,我想在你這裏尋找正常的激情,然而在一場暴風雨襲來時也依然忘不了曾經淋濕過我的細細小雨。更多的時候,我隻能用一種激情來‘掩飾’原有激情中的種種不完美,而不是‘替代’。我從來不願意欺騙我所欣賞所在意的人,但不知不覺中卻刻意欺騙了你,對不起。我也很希望自己還可以如昨日一樣因為感情去堅持做一回自己的人生,認識你之後,每次想起與你的相處就會有會心的微笑溢上嘴角,我非常非常喜歡你,但是我知道,你想要的幸福,我給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