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嚇死個鬼(2 / 2)

一絲真元也沒有動,但召南吐出的最後一個字重重地敲打在伯兮耳膜上,就像山上的振天鼓敲響,暮色被鼓聲從蒼穹抖落,天地相溶,返歸黑寂。

整個天下,隻有四家修仙宗派夠資格冠之以“仙”字,其掌教真人登位配冠後,身具天命,令出法隨,這“法”不是法術,而是法度、法令,北境之內聽見法令的鬼、妖、神、魔,不得違背。

妖魔早就不存在了,連神仙也隻有一些享了煙火供奉,有點小法術神通的“小神”,論修為還不如落霞宮的長老,在離落霞宮這麼近的地方,哪裏容得下其他小神,能叫出來的隻剩下鬼魂。

一道嫋嫋如煙的身影出現在飛灰裏,模模糊糊輪廓不清的眼睛向召南一看,立即就嚇得匍匐跪地,抖得灰煙一陣一陣地湧起。

伯兮看到鬼魂出現,手指緊了緊,不懂師父叫一個毫無修為,被陽光一照就要散的陰魂出來幹什麼?

“不要怕。”召南溫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鬼魂嗓音飄忽,頭也不敢抬地道:“叩見掌教真人,弟子乃是靈世長老絕珂仙子門下,名喚雨遲。”

聽聲音是個女子,灰煙現出的人影身姿嫋娜,生前想必也是絕色佳人。

召南吃驚:“這麼說,你是內門弟子,絕珂仙子”他想了一陣才回憶起這個名字,“絕珂長老離世也有兩千三百年了,你身為她的弟子,怎麼會留下一縷魂魄在這破船裏?”

雨遲聽召南語氣溫和,大著膽子跪坐起來:“弟子不記得了。”

這雨遲連生前的樣貌都凝聚不出來,神魂已經是弱到極點。召南點頭道:“是了,你的元神應該是依托在這船身上,靠符篆裏殘存的靈氣保持神智不失。船上的靈氣已經不剩多少,連木頭都朽壞了,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是誰的門下,已是難能可貴。”

兩千多年前,連落霞宮都還沒有呢,照萊也隻是一道通向大海的裂穀,久遠得召南都隻從宗門傳記玉簡裏才找得到那時候的痕跡。這條船發生過什麼,雨遲又為什麼變成現在的樣子,根本就無從追究起。

雨遲期期艾艾道:“弟子隻記得,要送一個東西回去。”

“什麼東西?”召南把鬼魂找來,其實隻想問問這條船的來曆,畢竟出自太微仙宗,怎麼會連他都不知道這件事。哪想到是過去了二千多年的事,太久了。

既來之,則安之,說不定還有一段機緣。

雨遲道:“是”

召南和伯兮都好好看著她,但她“是”了以後就沒有後文了。

過了一會,灰煙凝出的人影抬起手抓抓頭:“這東西是”

伯兮又捏捏手指。

召南用塊手帕擦著手上的灰,不急。

好半天,雨遲才猶豫地說:“弟子好像忘了。”

伯兮左手食指中指彈動了一下,體內禁製一壓,手心裏什麼都沒有出現。但雨遲就像感覺到了什麼,抬起臉往他這裏看,才看了一眼就發出很響的抽氣聲,本來就飄搖不定的身影一下子散了,炭灰落到地上去。

召南眉尖揚起:“伯兮?”

“師父。”伯兮有問有答,很老實地應聲。

召南被一口氣憋住——說“你不要亂嚇唬鬼”嗎?可能他大徒弟根本就沒覺得有在嚇唬鬼,哪怕這鬼的魂都被他嚇散了,大概主觀上也不存在什麼意圖。如果不是做師父的長了眼力,重新用起了禁製,第三塊晦金符這就又報廢了——以前還騙伯兮三天才可以刻一次晦金符,就是好叫他記得克製自己,不過反正是沒用的,說成十年才能刻一塊,碎起來照舊幹脆得很!有點頭疼,連召南也心有靈犀地跟顏曉棠想到一塊去了:伯兮哪是個人呐?就是把劍吧?還是沒鞘的。

眼看雨遲一定有什麼話沒來得及說出來,召南隻好又叫,結果卻叫不出來了。

看伯兮一眼,就嚇死個鬼。

召南無奈,思忖了一會解開自身的禁製,雙手輕絮拂風般地連連彈動,淡淡的青光彌漫而開,他雙手一扣,青光收向掌心。召南遲疑了一下才把這團青光按進胸口。

接著才又把身上的禁製補充好,這點小小法術,引動的靈氣不出十丈,用一用倒是無妨。

伯兮問道:“師父?”

“她隻有最後一絲神念還在,要知道她忘記的是什麼,就隻能讓她的神念先依附在我元神上。”說完,召南到底沒忍住,加上一句:“敢讓師父省省心嗎?”

伯兮抿緊嘴唇,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召南閉上眼睛,神識沉入識海,過了一會睜開眼睛道:“終於有個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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