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聲音彙聚在一起,重重地砸向她:“不自量力!”
顏曉棠拚盡全力反擊過去,被一股巨力卷進了洪流,身體被撕碎,又被草草拚湊起來,再被撕碎,像砧板上的肉,被隨意地揉捏擠壓,沒完沒了——
醒來的幾天後,顏曉棠才慢慢的接受了“心魔”的說法,她坐在海風裏安安靜靜地笑:在伯兮麵前大聲吼著要娶他的勇氣,隨著修為境界的突破,消失得一幹二淨。
她想過穩妥的築基,考慮過將來的修煉要走得很穩,根本沒想過會那麼快築基,一次沒預料的意外,所有沒計劃過的便都跨了過去,兩次洗髓伐脈,一次境界提升,如今她已經是築基期修為,模樣改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不說她是顏曉棠,再也沒有人能夠從她身上認出清邑小惡霸的樣子,但若被告知她就是顏曉棠,她的眉眼五官裏,總能找出跟過去一樣的桀驁難馴。
眼角挑開了,眉毛變濃了,鼻子更挺了,嘴唇上屬於小孩子的肉質消減了,連頭發都長長了不少,雖然有變軟,卻還是蓬著,紮不好就是一顆草球,梳整齊了便是位英氣勃發,俊俏得能讓花都敗色的少年,不笑才稱得上漂亮秀氣,一笑就又痞又頑劣,穿得再周正華貴,難掩身上一股混跡江海的匪氣。
不是江湖,是江海,她的眼界心境可不是尋常人能比的,這匪氣便也是高高在上帶著睥睨的匪氣。
顏曉棠隨便蹬了下腿,穩穩踏住了對麵的礁石,她的個頭終於長了,召南說第一次的洗髓伐脈對身體的改善最大,並不是說了脫凡胎那樣的大變化,而是為身體這具胚,重新塑了一個形,往後的成長便不會按過去的方式走。所以築基越早越好,隻是召南也才知道顏曉棠修了劍,劍修的頭一、二次洗髓伐脈合為一次,對顏曉棠究竟是好是壞,暫時還不能確定,不過召南在擔心之外,提到“月光之靈”和“血魂之精”這兩種東西,雖然是造成她差點喪命的原因,但她挺過來後,就都變成了好處。
修者修煉,始於引氣入體,天地靈氣不止分五行,也有優劣,照萊沙洲的靈氣既稀薄,又低劣,墳坑裏靈氣濃鬱卻因穢氣相生相伴,太過險惡。有時修者於夜間打坐修煉,心境溝通天地得到星辰靈氣,就是很大的機緣了,月光之靈雖為陰性,卻至純至淨,匹練藏鋒,修者無不趨之若鶩,可是卻很難得到。
顏曉棠問過召南,要弄到的話該怎麼辦?
召南說要殺妖魔,草木走獸比人更容易得到日月精華,以前妖魔橫行的時候,就有修者為了獲得月光之靈捕殺妖魔,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辦法。
而血魂之精來自人,修者的皮肉筋骨乃至血液,長期被靈氣滋養,便都帶上了靈氣,血魂之精就是用帶靈氣的血煉出來的。
也有邪修用帶靈氣的草木喂養“人飼”,專門取血煉血魂之精。
這兩種,都跟殺戮脫不開關係,聽起來絕對跟“好”不搭邊,可是召南一番解釋下來,顏曉棠便不在意了。
取熊膽的未必是好人,紫河車也沾著血腥,熊膽和紫河車卻是很好的藥材。
顏曉棠的氣海乃至身體都被月光之靈和血魂之精滲透融入了,往後她煉化的真元會更精純,用起法寶來威力也更大。
召南亦問過她,怎麼真元裏會含有這兩種極難找到的東西,顏曉棠沒有像以前對月出那樣敷衍騙過,隻說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給師父,等想好的時候。
召南從來遷就他們,再是想不通也不會追問,他跟顏曉棠談過後,其他幾個便也不好來問了,到底發生了什麼,隻有顏曉棠自己知道。
伯兮仍然是她不肯交出的那一部分。四年多後他就會回來,顏曉棠想這段時間並不長,為什麼還要給伯兮心裏加上別人?哪怕她一直有隱憂,從伯兮被帶走的地方是一個發生過大戰的戰場,帶走他的是一具骸骨,到他築基時用的沾血的寶物,似乎都昭示著什麼,她還是舍不得把伯兮“分”給師父。
師父師兄弟們都說提升境界時心魔最容易出現,她邁過來了就不必再擔心,可她哪裏是邁過來的?
沒有識破心魔,還信誓旦旦對心魔起誓,這是執念太盛,蓋過了心魔吧
顏曉棠完全沒有吃到教訓,她照樣遵循自己的心意,絲毫不曾更改,守著她的執念,陪伯兮一次次被斷骨鎖魂獄打落境界,又一次次築基。
四年後,伯兮還是不知道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