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覺得害怕,也不會擔心自己要是出事,便沒有人保護伯兮,此時此刻隻有無盡的憤怒和某種不可細說的快意,比幼時把嘲諷她女兒身的權貴公子踩在腳下還要多的快意。
那時她仗著的是身後的將軍府,還有落霞宮和遠在天外的太微仙宗,現在她靠的是自己。
滿天裏都是被顏曉棠打散的雷光和散逸的劍意,城裏城外人人自危,膽戰心驚,沒人知道怎麼回事,這場災難毫無預兆便降臨了。
有個妖修沒來得及藏好,被帶著劍意的零星劫雷打中,劫雷威力已不足萬分之一,但他卻在幾息後自爆妖丹,血肉飛落一地——受不住劍意裏的暴虐,失控了。
即使沒有劫雷掃蕩的地方,也可能被劍意波及,尤其顏曉棠的虛風劍意,那是極難察覺的,隨著她越降越低,城池裏被劍意擊中的人或異類修者也越來越多,她此刻情緒暴虐,帶著對所有不公的無聲詰問,既出奇憤怒,又極端快意,種種情緒和意念都溶在了劍意裏。
伯兮想要教給她的,她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領悟通透,看似還是那四種劍意,可是包含之複雜,已非尋常劍意,中者無不臉色大變,心性堅強的立即坐下來定神定心,或許還能逃得一命,意誌不夠的就如那位自爆妖丹的妖修,或快或慢發瘋結果了自己。
顏曉棠可顧不得傷及無辜這種事,她不知道自己頂住了多少道劫雷,也不知道已經全身浴血。
最後一道雷光被抽向一旁箭樓,轟隆一下,箭樓像被巨獸撞擊,向著另一側崩塌倒落。
顏曉棠站在空中粗喘了好久,才慢慢冷靜下來,環顧一看,天空黑沉沉的,空氣裏浮遊著暗紅的塵埃,她已經被打得落進了城池裏,離下麵街麵不過八、九丈距離。
街上充滿了騷亂過後的狼藉,伯兮就躺在一輛馬車上,身外鋪滿薄冰,鄰近的房屋也掛滿了霜淩,寒氣仍舊肆意無阻。
不僅如此,滿城內外落滿厚雪,積雪反光,全城肅白,徹底變了個模樣。
顏曉棠雙眼一黯,飛落下去,抬起手腕一把抹掉嘴邊的血,接著發現手臂上帶傷,抹了也是白抹。
那兩輛馬車前後錯落停放著,從車上載的不知名樹葉,到拉車的馬,還有牽馬的人全凍成了冰。
這人,才有煉氣期三、四層修為。
顏曉棠隻當活物都死了,將羅浮夢斷一收。又是斷骨鎖魂獄的寒氣,又是她的劍意,別說區區煉氣期,隻怕尋常結丹修者也頂不住。
她走到車邊,抓一把雪沫擦幹淨手,才去握住伯兮的手,其實伯兮遍身血跡,也好不到哪裏去,根本多此一舉。
被她一握,伯兮手上的冰霜開始消褪,她從識海裏摘出一片樹葉,浮起伯兮,把他放到樹葉上,正準備自己也上去,就聽身後“嚓”一聲輕響,她神經還未放鬆,立即一個轉身,再次強提真元,無塚鐧瑩瑩發亮——
那煉氣期的家夥居然沒有死,四象一方天法陣一去,被凍成冰條子居然還能擰動脖子!
顏曉棠手腕一動,正要抽打過去,將人徹底變成屍體,心底忽然一動,這人為什麼看起來死了,卻沒有死呢?
斷骨鎖魂獄能將無極仙宗掌教三品的手凍傷,可見冰種威力,這倒罷了,她的劍意她自己最清楚不過,這個人有什麼特殊的?
神識一動,顏曉棠侵入了郝旭的識海,郝旭剛剛能夠略微動一動,這下子魂都快要嚇飛了,一個勁地想動嘴,嘴皮子卻抖得厲害,半點不願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