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間,合荒叫來了三墳,三墳一看出了這等事,膽都要被穆遲遲嚇裂了——誰不知道伯兮是最不能碰的,連他的起居等等雜事,顏曉棠全都不假人手,親力親為,不會做的,學著做也不願意讓別人代勞,根本是當命來對待的。
這穆遲遲當真不識好歹,自以為地位不同於其他人,幾次三番的被拒竟也看不懂,這回,把他這無辜的也給拖下水了。
三墳又怕又氣,聽穆遲遲慘叫不停,一掌拍暈,拖著出去了。再好的朋友,也容不得這種冒犯,何況顏曉棠雖然給了穆遲遲很大優待,待她卻不甚親密,無論伯兮有事無事,這件事都不可能善了了。
三墳叫來人,把衍澤也一並下了禁製送到牢裏去了,辦完一切,自知安排不周,跪在門外等候。
合荒也悻悻地趴在一邊,耳朵都倒了。
顏曉棠暫時無暇過問,她心裏最氣的是自己,明知伯兮噩夢不斷,睡不安穩容易被吵醒,明知鬱離宮裏除了她就沒有可靠可信的人能守著伯兮,明知合荒就那麼點心眼,卻還是走開去做她自己的事情。
穆遲遲哪裏還記得說過的話,一路直闖進來,將她這個朋友當成了什麼?伯兮要是被穆遲遲撞倒,後果她想都不敢去想。
幸虧伯兮還有神識自保。
隨著伯兮心脈平穩,顏曉棠繃緊的身體才慢慢放鬆下來。
幾個時辰後,顏曉棠出現在太極道宮的大牢裏。
不是地牢,間間牢房兩麵穿堂,聳在道宮另一座山的半山上,風裹著雪這頭進,那頭出,暢行無阻。
兩個多月不見太陽,風雪刺骨遠非過去可比。
被下了禁製的犯人隻能仗著身體硬扛。
有人在前引路,顏曉棠四下打量,看到幾間關著人的,半牢冰封,囚犯半身凍在冰裏奄奄一息。
衍澤和穆遲遲的牢房在他們進來時才打掃過,冰最薄,但幾個時辰過去,柵欄上已然布滿新結的冰刺。
衍澤結丹期修為,花白的頭發掛滿霜,遠遠一看到顏曉棠,立即改坐為跪,他還不知道穆遲遲衝進鬱離宮後幹了什麼,小心地揣測顏曉棠的臉色,卻什麼也沒看出來。
隔壁牢房裏,穆遲遲睡在雪堆裏,看樣子三墳那一掌打得不輕,一直沒醒。
“你結丹了。”顏曉棠口氣平靜,看不出怒火。
衍澤急忙磕頭:“今生本無望,是您給小人那一粒氣合丹,還有腹鼎經,來到赤之原後,小人方得結丹,將壽數延至二百年。”
沒被問罪,跟著顏曉棠前來的三墳露出意外的神色——就在稷菽城裏,居然還有從上界下來的人!
這麼說,穆遲遲之所以被另眼相看,也因為是從上界來的,她們以前就認識。
可是,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聽說過
顏曉棠道:“你一直是個曉事的人,今天的事非你之過,不過,穆遲遲用你拖住了合荒,你也有責任,我給你一個申辯的機會。”
衍澤比三墳更精明,立即懂了顏曉棠沒說出來的意思,這一個申辯的機會,他可以為自己,也可以為穆遲遲。
稍許遲鈍的,如三墳,便以為這種時候,為穆遲遲求情比為自己求情效果更好,隻要順了顏曉棠的意,還怕自己不能免罪嗎?
三墳不禁起了疑,這穆遲遲何德何能,觸了顏曉棠的逆鱗還能活下去?
背後的緣由,衍澤可是知道的,借通靈鏡一事,顏曉棠欠穆遲遲一條命,所以穆遲遲沒有性命之憂。
如果她們之間的關係跟在照萊時一樣,怎麼選不必想——那時的穆遲遲,也不必他衍澤來代為求情。
衍澤再磕一個頭道:“小人流落異鄉,無根浮萍,身無可寄,請您看在過去小人曾經服侍過的份上,允許小人繼續做牛做馬,供您驅策。”
顏曉棠神識一動,衍澤不敢抗拒,任她神識侵入識海,他識海裏的合荒桃木樹葉已經小有氣候,看樣子,不曾動過心思拔除,細枝嫩葉的,還怪茂盛。
顏曉棠問他:“想好了?”
衍澤也在識海裏答:“至死無悔。”多出的一百年壽命,全因顏曉棠才有,做人不僅要精明,更要知恩圖報。
顏曉棠神識一收,對三墳道:“放他出來,給他在道宮裏安排事做,你負責。”
三墳忙應下來,又問穆遲遲該怎麼處理。
顏曉棠轉身,邊朝外走邊說:“解開她的禁製,發還戶籍送出城去。”
從此兩不相欠,再無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