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根嫩秧秧,怎麼可能贏?
衛伍峳幾度在奉天玄嗣法會上問鼎,名動天下,根本沒當成比試,自覺欺負這麼個孩子,丟人得很,故而求請就在靈樞長老洞府門前比試,不宣揚,除了幾位長輩、平輩,沒有幾個人觀看。
他以為,他贏了也很丟人。
但是他沒在伯兮手下走滿一招。
元嬰對元嬰,起手就敗。
湛寂還在跟靈樞長老說話,話沒說完他的大徒弟就敗了,飛劍被砸飛落崖,自身更被伯兮劍意傷了神,回浩無仙宗後,用了兩年沒有恢複過來。
出關時,入魔。
這比敗北更讓湛寂動怒——吃不起敗仗,心性如此脆弱,做師父的沒能看出來,隻看到衛伍峳的靈體,衛伍峳的資質,悉心教導百多年,這是個天大的失敗!
自傲如湛寂,勃然大怒下抹去了大徒弟的名字,斷了他天定的機緣
顏曉棠聽完,心裏想的就是召南那句話:“可憐,亦無可憐之處。”
可憐在碰上了伯兮,驕傲自尊慘遭打臉,可是跟伯兮一比,他哪裏算可憐,他要是可憐,伯兮的堅持算什麼?
顏曉棠徹底釋然,這麼個隻有天賦,而無毅力的人,根本不配跟伯兮相提並論。
她果然沒攔錯。
鬱離宮門前,湛寂道:“我已為你放下臉麵求人,成不成與我無關,過去師徒一場,就此結清。”
衛伍峳陰狠道:“我不要你求人,是你自己求的!我隻要見伯兮!”
湛寂笑得辛苦,還帶著一分不易察覺的辛酸:“是我為自己求的你仍然不知錯在何處,罷了,我不是你的師父,你也不是我的徒弟,我管你悔不悔”
衛伍峳一臉猖狂道:“我從來不比伯兮差,是你把他看得比我強!是你心生嫉妒,拿我去做比較!我入魔,全因你!!”
湛寂搖頭:“可憐,還將因由怪到旁人身上,我輩修煉,敵人永遠是自己,你們要切記。”
他這話,是對一旁侍立的幾個弟子說的。
衛伍峳充耳不聞,不管湛寂說什麼,聽不入耳,進不了心,偏執成魔!
“讓開!難道你還要護著那小子!?”
湛寂失笑:“我護他做什麼?”
衛伍峳忌憚著,始終不敢真正動手,喝道:“那就給我讓開!”
他在下頭天天望著鬱離宮,執念越來越重,今天就算是死,也要衝到伯兮麵前去,也許隻為說一句“你算個屁”,更也許是還伯兮一劍。
湛寂臉上一寒:“師徒結清,剩下的,便該請你為無辜枉死者償命。”
四仙宗為世外秩序所在,天道不論正邪對錯,四仙宗要論,非如此,人間便為煉獄,這不是天道,而是人性。
追根朔源,人生天地間,先得盡自己為人的本份,其次才是修煉。
衛伍峳一怔,似乎覺得湛寂不應該,沒資格向他問罪,伯兮對不起他,湛寂對不起他,浩無仙宗其他人對不起他,整個天下都對不起他,不是這樣嗎
瀚海劍翻起碧波,湛寂一劍刺出,心頭真正幹淨了。
伯兮就在鬱離宮裏,他三位師父說他識海裏困著一頭巨大的妖獸,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仍然保持神思清明。
湛寂沒有去看過,但是卻想了很多,想過,想得深了,才知道姑息了衛伍峳多少年。
為曾經的大徒弟求人,不過是為了對自己有個清明的認識,莫看是大乘期修者,這心結結得深了,不容易解。
一劍,解開了,湛寂好不輕鬆,悠然呼出一口氣。
衛伍峳湮滅在劍光裏,肉身、元神一齊崩潰,跟能困住三位大乘期至尊的伯兮比,這麼多年過去,他更加的不如伯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