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這個冬天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雪,拗口被陳雪封住了。鎮子裏沒有的外來人,顯得很清靜,早晨起來,都能聽得到鳥叫聲。我去酒鋪幫忙的次數也少了,鐵匠鋪也沒有多少活。

我仿佛變成了一個徹底的閑人,於是我索性坐在鋪子門口,整日看著街上走著的人。他們互相見麵時打著招呼,可是沒有人和我打招呼。

桃花還來找我,她每一次來都很特別,大多是忽然間竄出來,然後望著我咯咯地笑,又或者躲在我後麵,拍一下我的肩膀,如果她拍我左邊,那麼我回頭,她肯定在右邊。可如果我轉的對了,她會很失望的樣子,所以我總是轉不對方向。

我在鋪子裏的時候,她會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溜進來,偷偷蒙住我的眼睛。她的手心很涼,但不會讓我感到冷。就像鋪子裏淬火的水,清涼清涼的。

桃花說我該有一個名字,我想不出來自己該叫什麼。師傅喊我徒弟,生氣時叫我小崽子,老板娘也叫我娃子。師傅不在的時候,來鐵匠鋪的人會叫我鐵匠。在更多的人眼裏,我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也許傻子不配有一個名字。

我告訴桃花這些的時候,她說這些不算是名字,所有的名字都該像她的一樣,能讓所有人聽到就知道指的是誰。

我去求師傅的時候師傅還醉著,他說你跟我姓何,你是個鑄刀的鐵匠,就叫何刀吧。

於是我有了自己的名字,還知道了師傅的姓。

何小刀,桃花開始這樣叫我。

“為什麼要加個‘小’字呢”我問她。

“嗯,這麼叫更順口啊,還好聽,我就這麼叫,哼。”她用眼睛盯著我“你說呢?”

我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總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鎮子裏的人都這樣叫我了,他們見了我會喊我何鐵匠,我很開心。

師傅最近又喝很多酒,晚上一個人。我記得老板娘說過,一個人喝酒最容易醉,我轉告給師傅的時候,他端著酒碗的手微微滯了下,又狠狠地灌了下去。

師傅說既然喝酒,就要圖醉。我不知道他是想忘記什麼,還是在逃避什麼。在酒鋪的時候,我明白了這個道理,一個人如果隻願和酒作伴,要麼是想忘記,要麼是想逃避。哪怕不管是忘記還是逃避,都隻有醉後這段時間那麼短暫,那麼徒勞。

師傅不出門的時間長了,老板娘會顯得很不安,每次打烊關門的時候,她會望下對麵,似問非問的對我說“你師傅又醉著吧?”我會點點頭,她才關門催我回去。

師傅的酒又喝完了,他摸了錢讓我去打酒。

“老板娘是不會收我們錢的。”我看他還半醉著,大膽地問了一下“師傅,其實你可以自己去打酒。”

師傅沒理我,扭頭睡了。

開春了,坳口的陳雪都融了,鎮子裏又熱鬧了起來,新搬來一家人,想必是個寡婦,帶著一個幾歲大的男孩。沒多久老板娘和她們關係就挺好,經常讓桃花給那孩子送些東西吃。

從鎮子口那些整天閑談的老人們口中,我才知道,當年老板娘也是這樣,一個人帶著桃花來到桃花坳,開了這家酒鋪。再後來,師傅也來了,同樣是一個人,在酒鋪對麵開了鐵匠鋪。

每一次桃花來找我,師傅總是一副埋頭做活的樣子,如果身上還帶著酒氣,就呆在內屋不肯出來。

他還常打聽桃花喜歡什麼,比如衣裳,然後去裁縫家做好,讓我去幫忙時送過去,還非讓說是我送的。

“你給這麼漂亮的閨女送東西,還不用自己掏銀子買,你個小兔崽子還不樂意?快去。”他會這樣笑著催我。

“可我……我……”我隻是不好意思這麼對桃花講,更不好意思對師傅講這些。

“等你娶桃花那一天,我把鐵匠鋪交給你。”

“那你呢?”我問師傅。

師傅沒有再說話,用手搭著我的肩膀,像小時候喜歡把手搭在我頭上一樣。

我喜歡桃花,因為她把臉貼過來和我說話的時候,我的臉就會變成燒紅了的鐵具。

桃花也喜歡我,這是她親口說的。

曾經一個喝醉了酒拉住她扯她衣服的馬賊被我剁去了兩根手指。他對我動了刀,可我覺得他的刀太慢。過往的刀客們常談論怎樣用刀,其實和我殺牛的方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