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蓮花塢的月亮比往常要更亮些，照在湖泊裏，隱隱有反著光的水紋映射在精巧的建築上，隨著風緩緩晃動。
吹滅了房裏的燭，綿綿倚在門旁愣了會神，微涼的露水打濕了裙裾。夜晚的空氣也很涼，呼到嘴裏卻又沁人心脾的清爽感覺。
蓮花塢是個養老的好地方，自己也不知是多久，沒有再見過這般寂靜又溫和的夜，好似前陣子的射日之征和顛沛流離的事端都已遠去，隻有現下才是最真實的。
抬起手，素白的睡衣袖滑到了臂彎，露出嫩白的手腕來，薄唇輕啟，美目中染了層薄薄的迷茫：“什麼時辰了。”
不知是否是為了應和她，遙遠的夜半鍾聲從城外傳來，沁在漆黑的夜裏。
從前在藍氏聽學的時候，她隻道是姑蘇晚上會敲鍾，沒想到雲夢也有。
待到緩過來神，眼睛已適應了黑暗，大約能在夜裏視物，她輕輕走過院子，穿梭在幽暗的庭院裏。
旁的屋裏也都黑洞洞的，幾乎都已入睡。
因為白天魏無羨特意為自己挑了個離他的臥房近的屋子，此刻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煩。
“吱呀……”推開門，走近床榻，便見一人睡的香甜。
綿綿知道自己此番作為實在不妥，但她卻再未想到什麼辦法來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渡靈力。
怨氣每侵入身體，便是四肢百骸的鑽心疼痛，雖隨著心神的駕馭愈發精進，魏無羨可以忍受這般痛苦，綿綿卻無法忍心。
魏無羨側躺在床上，雖沒有藍氏人的睡姿那麼規矩，卻也沒有睡的顛三倒四，淩亂不堪。
往常輕挑的眉眼有些下垂，獨留了些睡著時才有的溫順柔和線條。嫣紅的唇抿著，微微上揚。
這個魏無羨，睡著的時候也還是笑著的。
綿綿將手伸入他暖和的被窩，輕輕將他的手拉出來，手指並攏懸在他的手腕上，靈力如清泉般緩緩注入，就像往常一樣。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魏無羨的眼睫顫了顫，另一隻手的食指微微動了動。
綿綿看著他嫣紅的唇，驀然就想起來他們初識時，魏無羨跑到雲深不知處的後山看望兔子，捉起她奪舍的那隻兔子便擼起來。後來也不知是怎的，兔子的唇擦著魏無羨的唇過去，直在心裏泛起一種仿若觸電的驚異。
是了，那是剛剛得知自己對魏無羨竟存了非凡心思的時候。
靈力輸了很久，卻突覺再無法輸進去，仿若魏無羨體內在排斥拒絕自己的靈力，這是往常不會出現的情況。
綿綿搖了搖頭，靈力耗的有些快，身子一陣疲軟。
突然想到什麼，猛地向上看去，眼花了許多，隻見魏無羨分明醒著，黑發如瀑猙獰鋪在枕上，眸中卻無半點笑意，獨有根根紅血絲炸在眼中，正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不笑的時候，獨給人一種冰冷的陰煞之氣。
綿綿頭皮似要炸開，情急之下竟是什麼謊話都編不出來：“呃……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自己的此番作為就沒想過能讓他知道，誰知防來防去，卻還是沒能防住。
魏無羨斜著眸子，將在他手臂上綿綿的手拽下去，力道有些大，“啪”地一聲甩在床幫上，手背立刻紅了一片。
魏無羨坐起來，眉毛皺了皺。
綿綿從未看到過他如此生氣，從前隻表露在外敵麵前的陌生與冰冷居然也會有一天在看到她時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