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飛龍翔鳳原非假,日升月恒始悟真 1(3 / 3)

通赤子道:“若是他資質不高,又怎能有如此深厚內力?每一劍都是沉雄淩厲之極,這可奇了。”通虛子道:“或者他學劍雖然不成,但內功修為卻頗有靈性。”

通成子道:“這種事也太不可思議,內功為體,兵刃招式為用,豈有會難而不會易之理?”

他們對狂飆派眾人服食誘果增進內力之事一無所知,故此百思不得其解,一番說話過去,場上戰局又生變化。

冷器節節敗退,宇文誠卻招招得手,經過這一番“陪練”,宇文誠於仙劍九如諸般妙處體會更深,初時獨自習練尚不覺得,這時跟冷器拆招過式良久,心中卻越來越是酣暢。隻覺冷器不論如何挖空心思變招換式,將狂飆派“九攻九守十七伏”諸路劍法錯綜運使,總是擺出了姿勢等著挨打。剛開始宇文誠使仙劍九如還頗為生澀,冷器頗多回旋餘地,這時百餘招拆過,宇文誠越來越是得心應手。

冷器卻左支右絀,狼狽萬分,先前的狂傲輕敵之意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鏖戰取勝之心也已無影無蹤,一心隻想全身而退,保得老命一條罷了,幸喜宇文誠這套仙劍九如畢竟修習時日尚短,又是初次臨敵,威力僅僅發揮了不足五成,自己仗著內功深厚,一時還未落敗。危急之間,忽然想起一事,一劍回旋而進,勢若狂飆,乘勢跳出圈外,叫道:“且慢!”

宇文誠道:“怎樣?”

冷器道:“你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到了家,你剛才已中了我陰風刺穴的神功,不出一時三刻便要全身凍僵而亡,還在這裏張牙舞爪的幹什麼?”

宇文誠與他鬥劍之時確是感到寒氣逼人,本以為這是狂飆派武功的司空見慣之象,陰寒內力發之於外,自然如此。這時聽他提及,不由深吸幾口氣,檢查一下自己是否真的有穴道被封。雖說穴道被封必有知覺,但點穴手法本有急緩之分,若以緩手封穴,當時是不易察覺的。

冷器趁他心神微分之際,左手探入懷中一摸,一片黑星雨點般打將過來。此時兩人相距不過五步,這把暗器來勢又是奇急,勢難躲避。

通玄子、通靈子等也萬沒料到冷器以一派宗主的身份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使這等卑鄙手段,暗器偷襲一個武林後輩,待要出手相助也已不及。

宇文誠與冷器說話之時,本就存了三分提防,一神守中,一神禦外,冷器這一招雖然突兀,他卻自然而然有了感應,寒月劍不假思索地輕輕劃過,正是一招“風揚式”,疾風過處,冷器這數十枚黑釘盡皆被擊落在地。

當時易葉在牛家老店曾以此手法擊斃鼻涕和山羊胡子,此時冷器的暗器造詣自然非易葉可比,又是趁他分心之際偷襲,實沒料想竟然這般輕易地就被破去了。其實宇文誠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剛才這一招完全是體內仙劍九如的真氣受到感應的自發之作,若自己用心去擋,還真未必有這麼及時。

通靈子看得明白,脫口道:“隨物賦形,因機變化。誠兒進境如此之快,實乃藏劍山莊之福。”

璿璣子替他捏了一把冷汗,暗道:“他可比我精進得多了。”

原來這一套仙劍九如的內功極具靈性,到了一定造詣,自然會對來襲的拳腳兵刃暗器作出感應,不需思索,不費心機。這一刹那過去之後,紫霄宮眾真人都對冷器怒目而視,宇文誠也怒從心起,喝道:“我藏劍山莊與你有何仇怨,竟要置我於死地?”

冷器見已然難以收場,更不多言,將懷中所藏黑釘盡數射出,如江南黃梅時節的雨點般撒向宇文誠。黑釘到處,宇文誠卻已在原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知何時竟已到了冷器的身後,一把抓起他後腰褲帶,隨手點住了他腰間大穴,高舉過頂。

他剛才見黑釘極密,不宜硬拚,長身縱起,將風揚、雲垂二式合二為一,疾如鷹隼般騰身飛起,越過一大片黑色釘雨,落在冷器身後。

狂飆派眾弟子直看得撟舌難下。通玄子卻欣然笑道:“這一招用得好!”

宇文誠將冷器方磚堆也似的身軀高高舉起,本想將他隨手摔在地上,忽然間一個惡作劇的念頭冒了上來:“你雖可惡,罪不至死。但我若將你就此摔出去,豈不太便宜了你?”手臂加勁,將他掄成一個圓,虎虎生風,一直掄了兩三百圈。

紫霄宮與狂飆派眾人一看竟出了這等奇觀,都看得入神,竟誰也忘了上前阻止。

冷器一顆又圓又大的腦袋上頭發盡皆散了開來,頭昏腦脹,實不知身處何地。

宇文誠玩得高興,突然鬆手,冷器身軀剛得自由,右足足踝又被他緊緊抓住。隻聽宇文誠叫道:“狂飆派的老老少少們,你們不是想看仙劍九如嗎?我這就給你們演練一遍,如何?”

冷器突覺自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漫天飛舞起來。宇文誠將他當作長劍,果真當眾演練了一遍仙劍九如全套的劍法。這路劍法本來姿勢美妙之極,有如神仙作畫,隻是仙劍九如變成了“仙人九如”,而充當長劍之人又是一個頭似肉球、體如方磚的醜八怪,再加上適才他的腰帶被扯得鬆了,褲子也漸漸落了下來,褪至膝下。這樣一個披頭散發光屁股之人上下翻飛,其情其景實難詳述,斷非言語所能形容。

狂飆派眾弟子有的羞慚,有的畏懼,有的瞪大了雙眼,有的張開了闊嘴,本指望這次來時能像數月前在藏劍山莊一樣揚威立萬而歸,誰知道卻輪到自己出醜。

冷器這時卻什麼也顧不上了,隻覺足踝上宇文誠的內力勢若長江般綿綿送到,直震得自己百脈欲裂,無奈腰間要穴被封,毫無運功反擊之力。突聽宇文誠道:“冷掌門喜歡當眾脫褲子露屁股,今天不如我替你脫下來吧,也叫在場各位細細觀賞一番。”然後嗤嗤嗤嗤之聲不絕,全身衣褲被扯得粉碎,這一來不僅屁股見光,更加一絲不掛。囊中不知什麼物事叮叮咚咚掉在地上,也沒人顧得上細看。

冷器身無寸縷,被宇文誠當作長劍信手揮舞,這才真正親身領教了仙劍九如的滋味。天覆式本如蒼穹臨下,此時令眾人仰觀圓頭方肚,象腿熊腰。地載式本如厚土沉穩,此時如石板摔衣,啪啪作響。日升、月恒式本如日月經天,此時卻成裸體飛騰、張牙舞爪。風揚式最是飄忽變幻,冷器便也揮拳踢腿,扭腰撅臀,怪樣百出。雲垂式本意為翼若垂天之雲,此時卻如屠戶鉤上之肉。龍飛、鳳翔式翱翔九天,此時則瞪眼叉腿,如蛇盤狗刨,醜態畢露。最後一式虎搏古拙虯勁,冷器苦頭吃得最多,兩隻肥厚逾寸、滿生黑毛的手掌在宇文誠內勁催逼之下,不由自主地在自己頭臉上一頓猛擂,也不知打了多少拳,抽了多少嘴巴,隻打得鼻血四濺,嘴唇破缺,兩腮高腫。有兩拳打到自己太陽穴上,幾乎自斃。

好不容易聽到宇文誠喊了一聲:“全套劍法演練已畢,帶著你的人鑽回陰風穴裏好好回味去吧!”

突然鬆手,冷器頭下腳上地狠摜出去,一頭紮在狂飆派眾人身前三尺之地。

宇文誠負手而立,冷眼看了看狂飆派眾人,嘴角邊掛著一絲譏嘲。數月來心中鬱結一瀉而空。空氣為之一窒。

突然間鼓掌之聲大作,有人甕聲甕氣地唱道:“矮冬瓜,肉皮球,光屁股,滿天抖,學老鼠,偷香油,學蜣螂,滾屎球!”眾人扭頭看去,原來狗熊看得高興,鼓掌作歌。

狂飆派眾人麵色土灰,七手八腳地將冷器拉起,見他滿臉是血,身上蹭破了許多處,目光灰暗,已無半分人色。有人連忙解下自己外衣給他披上,冷器忽然猛地推開這人,霍地站起身來,狠狠地瞪著宇文誠,然後移開目光,惡毒地在紫霄宮眾真人臉上一一掃過。

霎時間連狗熊也不敢再拍手唱歌,天地間死一般的寂靜。

眾人心想:“這人被氣得瘋了!”

突然間冷器撲倒在地,呼天搶地,痛哭失聲,恰似野狼嚎月,充滿了憤怒、憂傷、絕望、淒涼,更充滿了瘋狂。

宇文誠忽然覺得這醜陋漢子有些可憐,自忖道:“我一時興起,是不是過分了?”

冷器號哭良久,突然停止,驀地裏厲聲狂笑起來。狂飆派眾弟子想起,他在藏劍山莊尿淋宇文圭之後,曾大笑良久。那笑聲似乎同時在耳旁響起,

冷器笑了好一陣,猛地用手一指宇文誠,嘰哩咕嚕咒語般不知說了句什麼,然後忽地轉身,對著自己派中人眾劈裏啪啦猛打自己耳光。狂飆派眾人一見他神誌不清,忙擁上來七手八腳地架起,落荒而去了。

紫霄宮眾人見他們耀武揚威而來,偃旗息鼓而去,亦且敗得如此狼狽不堪、丟人現眼,不由得麵麵相覷,有人搖頭歎息,有人淡然一笑。狗熊盯著地上,說道:“那是什麼?”

眾人順他手指看去,見是一個黑黝黝的小瓶,宇文誠想起適才手揮冷器之時確曾有物落地,便以布裹手,上前拾取。雖然冷器懷中之物外殼上應該沒有什麼古怪,但狂飆派行事陰險莫測,卻不敢疏忽大意。這小瓶是精鐵鑄成,細看之下,上麵刻有花紋,好像是一棵樹。

通玄子道:“把這東西帶回去詳加察看。唉,不料冷電之子竟是這麼一個無德無知無能之輩,先前他一舉拿下藏劍山莊,這臉可露得大了,江湖中早已把他傳得神乎其神。哪知道……竟連冷電當年三成的功夫都沒有。”

宇文誠奇道:“師父,當年泰山之巔那場比試你也在場嗎?”

通玄子道:“不錯,此事說來話長,我們回去慢慢說吧。”

當下眾人一齊回宮,通靈子道:“這冷器劍法雖然稀鬆平常,但內力著實不弱,更奇的是他這性子居然如此暴戾蠻橫,這可一點兒也不像當年冷電的為人啊。”

宇文誠道:“狂飆派中人個個都是蠻不講理的,根本不知尊重他人,簡直把天下人都看作蠢驢木馬一般。”當下便把在三棵柳牛家老店初識易葉、韓雨以及引來陰風八醜尋仇之事詳敘一番。

通靈子道:“原來還有這等事。天青子道長乃武林名宿,德高望重,那兩個小姑娘竟然對他如此冒犯,也太不通情理了。”

通成子在旁道:“何止不通情理,簡直喪心病狂、令人發指!舉手之間便殘殺自己派中受傷的前輩,哪裏還有半點人味兒?言辭之間更全無半分敬老尊賢之意。真是可惡。”

通明子道:“有冷器這等人在,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也沒什麼奇怪。”

通幽子道:“我看他們最大的毛病在於坐井觀天,自大成狂。冷電當年落下崖來,若非我們出手相救,他哪裏還有命在?誰知他竟如此心胸狹窄,恩將仇報,今日又叫自己兒子前來挑釁。唉,當年我看那冷電不像這等邪惡之人,怎麼把兒子教成了這樣?”

宇文誠聽說冷電居然落崖未死,且是被紫霄宮救起,不由十分好奇。

通赤子道:“養不教,父之過。”

宇文誠道:“我曾聽冷器說起什麼誘果,莫非這瓶中裝的就是?”拔開瓶塞,將瓶中之物倒在桌上,是一粒粒米粒大小的猩紅藥丸,一縷甜膩的香氣頃刻之間滿室飄動。

通靈子對通赤子道:“這瓶中之藥究竟是何物?相煩你拿到化生殿去弄個水落石出。”

通赤子精於藥理,於煉丹之術造詣極深,依言去了。

通靈子又道:“誠兒,有關冷電之事,你也該知道些,就叫通玄子師兄跟你說個明白吧。”

通玄子道:“這件事我最清楚了,你隨我來吧。”

宇文誠跟著來到他房中,通玄子望著爐中輕煙嫋嫋,默默追憶當年舊事,突然問宇文誠道:“你看冷器的劍法如何?”

宇文誠道:“學仙劍九如之前覺得他武功極高,現下覺得他竹籃打水,漏洞百出。”

通靈子道:“我說的是劍法,不是冷器的造詣。”

宇文誠道:“狂飆派劍法確是武學的極至,攻極猛而守極嚴,雖隻一人使劍,卻有甲士連雲之威,隻不過冷器還沒有練到家而已。”

通玄子道:“豈止沒有練到家,簡直連皮毛都沒有學到。你來看看貨真價實的狂飆派劍法!”說完,摘下壁上懸掛的一柄桃木劍,就在室中演練起來。內力到處,木劍竟然嗡嗡作響,數劍之後,一個人仿佛化作了幾十個,四麵八方分進合擊。

宇文誠心中一凜:“我剛才見冷器不過耳耳,原來是他修為不到,若是遇到了如此造詣的狂飆派高手,又能有幾分勝算?”

通玄子劍勢連變,忽而小巧輕靈,忽而雄渾勇猛,數十條人影有的主攻,有的主守,有的設伏,有的誘敵。一個人竟似化作了一隊精兵,配合得妙到毫顛。直把宇文誠看得神馳目眩:“師父能將這路縱橫捭闔、氣吞山河的劍法在這鬥室之中施展得如此淋漓盡致,這才是難上加難。所謂隨心所欲不逾矩,便該是這般境界了。”

通玄子把劍一收,滿天幻影合為一人,說道:“我當年在泰山之巔見過冷電的身手,隨便記了幾招,不過略具意思而已。對他們這‘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的威勢也隻能仿效其形,難達其意。”

宇文誠不由收起了對狂飆派武學的輕視之心:“雖說仙劍九如勝過狂飆武學,可也要看各人的修為。豈能一概而論?”

他又道:“當年宇文劍雄忽然來到紫霄宮,說道武林中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年輕高手,為了迫他現身比武,竟將十八名門大派的掌門一一擊敗,自己迫不得已隻好出麵應付,因不知狂飆派的來曆,特來此看一看萬流歸宗樓《劍藏》之中有無記載。我們對他言道,這狂飆派起自東周時兵家一位武學大宗師,他曾效力於一方諸侯,不數年間助其成就霸業,青史上威名赫赫。武功之盛,可謂一時無兩,他晚年厭倦了攻城掠地,辭官退隱林泉,將滿腹經天緯地的大學問盡數化為武功,傳到近世,便有了狂飆派。”

通玄子續道:“當時通靈子師弟對他言道‘自晉末以來,狂飆派便不在中原武林行走,其傳人修為究竟如何,外界不得而知,江湖上更是藉藉無名。不過他這一派既是兵家嫡傳,造詣之高絕不可輕視。’宇文劍雄聞知狂飆派的底細,心中有了數。

到了比武的正日子,便徑自出了玄門,向左本有一大片百年古藤,順著峭壁向上生長,他便順著古藤攀岩上峰。我也從正路上玉皇頂,混跡千餘江湖豪傑之中觀戰。

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起點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