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一背著書包從教學樓裏走出來。
春日的海棠盛放在枝頭，花絲隨風飄蕩著，粉白的花瓣如同少女羞紅的臉頰。
她站在樹蔭裏，默默地看著那站在海棠花樹下的少男少女。
女孩仰著頭，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然後眉眼彎彎，溫柔地說了些什麼。
距離有些遠，即使桑一聚精會神、恨不得將耳朵甩到孟圓的背上，她也依舊聽不清。
她隻知道，這又是一個向孟圓告白的男生。
同時，又是一個被孟圓拒絕的男生。
每當這個時候，桑一的心中便會泛起一股奇異的情緒。她不知道那是慶幸，還是失落，也許都有。
孟圓站在海棠花樹下，溫柔地拒絕了眼前的人。
明明彼此間都沒說過幾句話，卻接連被告白，少年的感情真是毫無根源的莫名其妙。
目送那個被拒絕的男生離開後，孟圓開始在附近搜索桑一的身影。
因為文理科分班的原因，她和桑一同年級卻不同班，連樓層也不同。每次放月假時，桑一都會在樓棟下等她。
在教學樓前的那棵荷花木蘭樹下，她很快便找到了桑一。
“桑一！”孟圓背著書包，小跑幾步，停在桑一麵前：“我們回去吧！”
桑一看著孟圓亮晶晶的眼睛，低頭輕聲嗯了一聲。
回去的路上很安靜。
陽光穿過大巴的玻璃，落在孟圓微微顫栗的睫毛上，皮膚上的絨毛在微塵裏格外清晰，甚至有放大的趨勢。
“你在看什麼？”
孟圓忽然回頭看著桑一，眼底的笑意裏有幾分促狹。
偷窺被當場抓住，這令桑一有些心虛，她的目光四處晃悠，卻始終尋不到落腳點。
“沒什麼……”
孟圓歪過頭想去看桑一的眼睛，桑一卻應激般將頭撇到另一邊。
看著桑一逐漸染上淺紅的耳朵，孟圓默默地轉過頭，看向窗外的世界。
“桑一，你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呢？”
突然聽孟圓提起自己的父母，桑一覺得有些奇怪。
在她們認識的這些年裏，孟圓還是第一次問起過她的父母。
“我沒有父母。”桑一道。
從被拋棄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成為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無論是誰來問她，她都是這個答案。
“如果你的父——”似乎是想起什麼，蔣羽頓了一下，“你的父母來尋你，希望你能和他們重修舊好，你會和他們離開嗎？”
重修舊好？她們之間哪有什麼可以修複的友誼？
隻要一閉眼，那些痛苦的回憶便會浮現在眼前。
她永遠不會忘記。
那個堆滿雜物的房間，那些人僅僅隻需隨手漏出來一些財物，便能將一個年輕的生命困在糜爛的生活裏。
他們歡好時，她是他們調情和固寵的產物。
他們破裂時，她便成為最無用的累贅，最狼狽的私生女。
他們沒有給她帶來過片刻的快樂，卻讓她承受了永遠的痛苦。
“不可能的。”
桑一垂下眼，將所有的情緒藏於眼底。
不可能。
是指不可能重修舊好，還是不可能和他們離開？
孟圓沒有繼續問下去。
被扔到孤兒院的孩子多少會有一些難言之隱，她剛剛的行為無疑是揭人傷疤。
可她就是突然想問，可是問過之後她又忽然希望自己沒有突然興起。
情緒的失控並不是什麼好事。
桑一發現孟圓對她的態度忽然就冷淡了下來。
孟圓的數學一般，放假時也不忘學習，時常來找她問問題。但是漸漸的，她來找她的次數越來越少。
“我們都要高考了，好好學習吧。”孟圓隻是笑著道。
桑一總覺得那笑容裏透露著幾分疏離，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錯覺，但這份感覺依舊讓她無措。
高考結束的那一天是一個陰雨天。
桑一和孟圓在一個考點，她撐著傘在校門口等她。
孟圓撐著傘走出來，腳步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