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四聽女人說完,冷冷一笑,起身出去。村委會門口圍了一圈人,見黃四過來,自然讓開。這時,黃四看見哭哭啼啼的安順女人和常水。黃四心說這女人的臉確實厚,倒賣出理了!安順蹲在牆角,一副挨了打的樣子。黃四正琢磨老古怎麼不在,老古從屋裏走出來。老古鐵青的臉,灰暗的眼睛,著實讓黃四心動了一下。那一刻,黃四確實有點兒可憐他。老古實際是塊搞技術的料,卻偏要在這塊一畝三分地上和他黃四爭高低。黃四幾步過去,握住老古的手,低聲問,沒事吧?老古搖搖頭,很生硬地抽出手。黃四知老古的心思,就說,你處理,我看誰敢動你一根毫毛!老古低低罵,這婆娘,非得來粗的。便給黃四使了個眼色。黃四大聲說,那我就在當院處理,也好讓大夥說個公道。
黃四單刀直入地問安順女人,你就是想跟常水?
安順女人聲音很大地說,想跟,常水才像個男人。
黃四問,那跟安順離婚,你們這是非法同居!
安順女人像是抓住了理,說,安順不離,他要離,我早就跟他離了。
黃四問安順為什麼不願意離婚,安順答,我怕打光棍嘛。
黃四就數落常水,這件事就是你的不對了,女人家想不開,怎麼你也想不開?朋友之妻不可奪,鄰人之妻不可欺,你癢癢了去哪找不了個眼兒?這個眼兒就好?黃四說得狠,寒磣,常水臉上掛不住,就說,她非要跟,我有啥辦法?
黃四頓了一下,問安順,娶媳婦花了多少錢?安順說,八千。
黃四便對常水說,三天之內,你準備八千塊錢給安順。
常水嚷,我憑什麼給他錢?
黃四冷冷一笑,娶媳婦哪有不花錢的?你倆趁早扯個結婚證,不然我按非法同居捆你一繩子,扯了結婚證,就合法了,哪怕你倆大白天到街上睡覺也沒人管你。這八千塊錢算是給安順的精神補償費。
常水叫,她哪能值八千?黃花閨女也不過五千!
安順女人就不幹了,瞪了常水一眼,這也叫人話?你還算個男人嗎?
黃四說,既然相愛,八千算個啥?
常水很堅決地說,我不幹,要有八千塊錢,我早娶媳婦了,我會要她?安順女人立刻翻了臉,你嘴上幹淨些,你以為你是個什麼好東西!兩人大吵,黃四抱著膀子站在一邊,一句話也不說。安順女人看著沒意思,拉起安順就走,我算瞎了眼,上了這個黑心狼的當!常水不甘示弱,衝著她的背影喊,是你他媽的太賤。
人群一哄而散。黃四回頭瞧老古,老古說,一物降一物,這事就得你處理。黃四聽出一些意思,心說你他媽損誰呢,我不出麵,恐怕你的臉也讓人咬了。正想回敬一句,那邊王生讓他接電話,黃四趕緊走進屋。
黃四拿起話筒,那邊說,是老黃嗎……馬上來鄉裏一趟。啪地掛了。黃四便感不妙,李鄉長的口氣,聽著挺嚴肅,實則帶著一絲慌亂。
黃四因為著急,回家騎了車子就往石頭灘趕,半道上方覺出車胎沒一點兒氣,騎到鄉裏,出了一身臭汗。黃四直奔李鄉長的屋子。李鄉長正一個人坐著吸煙,屋裏已是煙霧騰騰。見黃四進來,隻是眼神稍稍有些反應。黃四的心一點點往下沉,但他什麼也沒說,慢慢坐到沙發上。過了半天,李鄉長才發話,我跑了一趟,不行,財政局卡得非常死,沒法通融。這事全鄉上下都傳遍了,你我成了眾矢之的。黃四說,緩一緩,是有辦法的。李鄉長冷不丁冒出一句,冀文兵讓逮起來了。黃四吃了一驚。冀文兵是管企業的副鄉長,是李鄉長一手提拔起來的。黃四張了張嘴,沒問。李鄉長說,這家夥瞞著我從企業貸款中提出兩萬塊錢,打著活動經費的名義,沒幹一點兒好事,最後變出一大堆單據去鄉裏報銷,有人反應,讓紀檢委查住了。黃四暗抽一口涼氣。可以說李鄉長和冀文兵是一條繩子拴著的,冀文兵出事, 李鄉長的日子好過不了。片刻,李鄉長問,你知道我告訴你的用意嗎?……你那兒要再出點兒事,加上有人背後算計,我這個小官就當到頭了。黃四頭皮一陣陣地發麻。頓了頓,問李鄉長,你說,我現在怎麼辦?李鄉長問,你有沒有那兩個販子的地址?黃四從身上摸出一張揉得不像的名片,遞給李鄉長。李鄉長瞅了瞅,說,你派人去一趟,是真是假,心裏有個數,再者,你做好準備,我有麻煩,肯定要去找你調查。黃四就說,藍狐廠是北灘的村辦企業,你支持辦廠是為北灘造福,你沒沾一毛錢的好處,再反過來連累你?我就是拚了腦袋,也要為你叫屈。李鄉長就問,去年,我買的椽檁,還欠多少錢?黃四馬上說,你給了哇,怎麼忘了?李鄉長盯著黃四的眼睛問,是不是沒給夠?黃四說,夠了,給夠了,都下帳了嘛!李鄉長說,那就好。正說著,隔壁傳來玩撲克的吆喝聲。李鄉長的隔壁是辦公室,平時極少吵鬧。黃四下意識地望了李鄉長一眼,李鄉長逮住他這個眼神,嘴角飄起一絲冷笑。黃四知這冷笑不是針對自己的,但還是覺得挺沒意思。看看無話可說,遂和李鄉長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