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憨憨的父愛(2)(2 / 3)

誠為人之本。誠實、憨厚、勤勞、節儉,幾乎是所有親人、朋友和熟悉父親的人們對於父親的一致評價,也是我們子女們對父親最深刻的印象。長大了,書讀多了,我明白了“君子懷德”(論語),“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禮記·中庸》),“以至誠為道,以至仁為德”(蘇軾)等道理,覺得在父親身上,實在有許多傳統的美德。

父親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美德?因為他心中有愛,他愛親人、愛朋友,愛所有值得他愛的人。“愛是美德的種子”(但丁);“道德中最大的秘密就是愛”(雪萊)。父親尤其喜愛我,他完全擔當起了父親神聖而又艱難的責任。而且,他還是聰明的父親。莎士比亞說:“能了解自己孩子的是聰明的父親。”父親完全了解我,知道怎樣教育我。

我小的時候,家住棉城。雙親時常帶著我到文光塔玩耍。懂事以後,雙親經常給我講述文天祥深情愛國、氣壯山河的故事,使我朦朧地感受到文丞相浩然的正氣和雄健的文才。後來,雙親領著我多次登上海門蓮花峰。遷居汕頭後,每每清明節,我便隨父親或母親或雙親回潮陽祭祖,一有機會便登上蓮花峰。隨著歲月的推移和閱曆的積累,我漸漸讀懂了雙親對於文光塔的情思和蓮花峰的情結,那情思,那情結,不是別的,正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那幼小心靈裏的情思與情結,在歲月的風雨中漸漸發了芽、生了枝、長了葉。不斷成長的好奇心、求知欲和鑒賞力,驅使我跟隨著雙親和鄉人,屢屢遊覽了故鄉的古跡和景點,觸發那美好的鄉思與綿延的情懷。淩登縣城東邊的東山,景仰供祀唐代名將張巡、許遠的“雙忠祠”、紀念韓愈的“韓祠”和讚頌文天祥的“大忠祠”;神遊碧水潺湲、群峰蒼茫的龍山灣,麵對高雅清幽的靈山寺和留衣亭,不禁發出“大顛自有僧人衲,韓愈何勞贈俗衣”的慨歎;攀上棉城塔山的西岩,瞻望清爽幽深的岩寺觀和北帝閣,誰人不讚“問潮井似明心鏡,連理樹成白象形”?嚐一口“曲水流”甘甜清冽的泉水,令人油然而憶起“山靈兼愛千秋筆,豈重今人薄古人”的佳句來;駐足於“綻石蓮花光宇宙,衝霄正氣動天人”的海門蓮花峰上,天悠悠,水悠悠,何處方能見帝舟?我又想起了啟功先生詠蓮花峰的詩來:“無愧天南第一洲,風帆如畫碧波秋;地靈人傑昭千古,又幸奇緣過汕頭。”深感故鄉的曆史、人文和自然,蘊含著獨特而豐富的文化礦藏,有待我們世世代代不斷地發掘,繼續發現它們的新價值。

故裏的文化寶藏,更長久、更深刻地牽動著我的心靈的,還是那巍巍聳立的文光塔,而將文光塔立於我的心宇蒼穹的,還是我的雙親。

小的時候,我家就住在離文光塔隻有半裏地左右的地方,雙親時常帶領我遊玩於文光塔。懂事以後,雙親給我講了許多關於文光塔的故事。文光塔在人們心中的神威,正如塔門兩側文天祥所撰寫的對聯一樣:“千秋文筆振金石,百丈光芒貫鬥牛。”雙親諄諄告訴我:相傳棉城是一艘馳向浩浩南海的大船,而高高的文光塔正是它的桅杆。多少遊子懷著熱望,乘坐這艘船,飄洋過海,到處落戶,到處創業,紮根於世界各地。於是,巍巍文光塔,這故鄉的象征,便成了所有潮陽人心中的桅杆,不論你漂泊多遠,它都是你心中的定海神針,是鄉魂繚繞的精神支柱,是甜蜜記憶中的一方淨土。我多少回夢見雙親,又多少回夢見文光塔啊!魂兮魂兮,望塔而泣……

故鄉,多少鄉景,多少鄉情,多少鄉愁,多少鄉思,令我動情。而最使我夢魂牽縈的,還是那高高聳立於棉城中心的威震四方的文光塔。夢去,醒來,淚光閃閃。每每夢見雙親,必在夢境裏重見文光塔;每每仰望文光塔,就像凝望憨厚的父親和慈祥的母親。雙親嗬,您倆的品格多像那文光塔;文光塔嗬,您就是我憨厚的父親和慈愛的母親……

想起兒時的朋友和鄰居,自然一番感慨。他們有的當了國家幹部,有的務醫執教,有的成為能工巧匠,有幾位還是企業的經理或工程隊隊長,他們發家致富或成名成家了。然而我更關心的還是那些積貧積弱者,尤其是自幼殘疾的鄰居拉裏。拉裏從小就駝背,又不能直立,隻能爬著走路,那樣子又怪異又好笑。我曾站在他背後笑著看,還學他的樣子,被父親發現了,狠狠地克了我一頓。父親的嘴唇哆嗦著,臉色變白了,他從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少不更事的我知道錯了,難過地低下頭,父親拉著我向拉裏賠禮道歉,拉裏笑了,拉著我的手。拉裏上不了學,生活又不便,孤獨而可憐。雙親讓我與他交朋友,放學後,我就和他一起玩,說說話,還教他認字、唱歌、講故事。有好吃的東西,我們便一起分享。他走路摔跤,我時常將他扶起。我同情他、幫助他,不許別人欺負他。我們成了患難之交、莫逆之交。為此,我常常受到父親的讚許。父親一回家,便帶來好吃的好玩的東西,給我一份也給拉裏一份,還常領著拉裏和我一塊出去玩。父親工作忙,不能回家時,便托人不時捎來好吃好玩的,當然忘不了給拉裏一份,還捎話囑咐我多幫助拉裏。我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拉裏也一直感念我。憨厚的父親對待拉裏如同自己的兒子。總不忘記那一次,一條凶惡的大狗追咬拉裏,正好被父親碰見,赤手空拳的父親一聲大吼,奮不顧身撲上去,同惡狗搏鬥。咬傷父親的惡狗鬥不過父親,夾著尾巴悻悻地逃跑了。腿上淌著鮮血的父親發現拉裏幸而沒受傷,興奮地一把將拉裏攬進懷裏,而拉裏卻按住父親的傷腿放聲大哭起來……我家遷居汕頭後,每年清明節,我一回到故裏便一定去看望拉裏。當他經過苦練成了出色的木匠已能自食其力之後,我真為這位老朋友高興,並以其身殘誌堅而引以為榮。至今想起來,真感謝雙親的引導,也由此深感父親的人格力量。在我的心中,父親的形象越來越高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