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的抗敵物資在洪紫波的籌措之下,按上司的公文要求,均按時、按質、按量,甚至超額完成任務,運出了九龍洲。洪紫波出外闖蕩數十年,國內的各大城市均已足跡所達,見多識廣,他深感九龍洲無電的落後。於是,洪紫波出麵邀約富戶豪紳成立九龍洲電力股份有限公司,利用從蒼山流下來的溪流投資修建發電廠。不出一年,電廠建成發電了。從此,九龍洲用上了電,告別了煤油燈、汽燈和蠟燭照明的日子。
一日,洪紫波在洪家大院冥思苦想分析了國際國內形勢,知日本人早遲要麵臨失敗,恢複和重建敵戰區的商號應提前著手準備。然而,如今的國民政府征收的正稅和附稅與日俱增。正稅即皇糧國稅,名目繁多,少則幾種,多則幾十種,甚至有的商品多達一百多種。這一類苛捐雜稅征收的數額,往往為正稅的幾倍乃至幾十倍。如此稅賦,往往弄得社會通貨膨脹,貨幣貶值,物價飛漲,民不聊生。國民政府的官僚資本企業通過宰割攘奪私人資本主義企業來壯大本身的財源,變私人資本為官僚資本。特別是抗日戰爭爆發之後,這種行徑已達到了無以複加、登峰造極的程度。洪紫波隱隱已經覺察到了這一點。因而,抗日之初,洪紫波便相應采取了一些措施,以應對日本人和國民黨官僚資本的掠奪。國民政府借口抗戰特殊時期,生產生活日用品歸經濟部直接經營和管理,使得可以獲利的產品或商品的更大利潤被官僚資本控製,這就使得大批國民黨官僚不費吹灰之力便腰纏萬貫,腦滿腸肥,富得流油。如此一來,洪紫波所經營的洪家龍洲祥商號就隻能在夾縫中生存和發展,從心底深處逐漸對官僚資本充滿了反抗和不滿。
每憶及此,洪紫波不禁喟然長歎:“一邊是日本人的侵略吞並,一邊是官僚資本的擠壓盤剝,加之兵燹連年,商業凋零,已達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這幾年,若沒有大西南市場的突然興起,給了洪家龍洲祥一塊經商之地,洪家龍洲祥何以生存下去?”洪紫波痛恨日本人的蠶食和掠奪,敲骨吸髓的殘暴行徑,也憎惡官僚資本的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無限製掠奪。洪紫波近幾年常常與丁敏章、趙之琴私下會麵,言談中除了探問洪劍飛、鄭啟蘭、洪憶竹的情況以及人情世故之外,也時而涉及中共領導的抗日根據地的政治、經濟等情況。洪紫波了解到中共實現“耕者有其田”的孫中山先生的主張,抗戰開始之後,又實行了“減租減息”的政策,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而且,八路軍、新四軍實行官兵平等,充分尊重人權。洪紫波雖然對政治不感興趣,可是思想敏銳,同情正義事業,知道共產黨是為普天下之人謀利益的政治團體。
洪劍飛雖未與洪家通音訊,但丁敏章已引導他走上了革命道路,洪劍竹則在八路軍中為抗日捐軀,成為烈士。洪紫波也從洪家龍洲祥下關、騰衝掌櫃段興的言行中,覺察到段興可能是中共地下黨,可他不僅不阻止或辭退段興,還加以重用。種種跡象表明,洪紫波的思想,漸漸左傾,追求光明,痛恨黑暗已經主導他的言語和行動。洪紫波正遐想之際,下人來說,老太太吳氏有請。洪家自從洪泰然逝世之後,這吳氏已是洪家大院的主心骨和決策人。吳氏年已六十多歲,可身板仍很硬朗,耳聰目明,身體沒有什麼大礙。洪泰然辭世之後,她仍然日日敬佛,念經不止,祈求神靈,保佑洪家家業興旺,財源廣進,平安吉祥。吳氏正在堂屋裏手撚佛珠等洪紫波,立在一旁的管家段有義焦急的樣子難以掩飾。丁敏惠、丁敏章、趙之琴、丁正光均在場。
洪紫波剛給吳氏請過安,吳氏便道:“紫波兒,你也知道,日本人施放細菌彈之後,九龍洲也一度感染霍亂病,死了數百人。這敏章的父母也不幸染上霍亂病,雙雙辭世了,家業頻臨破敗的邊緣。如今,敏章要想在昆明辦一個茶廠,缺少資金,專程從昆明回到九龍洲向洪家借貸十萬元,作為建廠資金。我已答應了他,不知紫波兒意下如何?”洪紫波一聽丁敏章開口借如此大筆款項,先是一驚,後略一思忖:“這丁敏章借錢辦廠是假,鬧革命是真。十萬元不是小數目,可丁敏章出口容易收口難,加之吳氏已應允,看樣子隻能借了。拿錢幹革命也好,拿錢去造反也罷,丁敏章自然用在做大事之上。”洪紫波主意一定,便道:“母親同意借,兒隻有照辦的份,豈有不借之理?況且敏章是正人君子,這錢拿去定會用在要緊之處,敏章絕不會亂花亂用的。”丁敏章聽洪紫波己同意借錢,便酬謝了幾句。丁敏惠讓丁敏章寫了張借據給洪紫波收了。洪紫波轉頭給段有義交待了一番,便張羅酒宴,為丁敏章洗塵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