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工作仍在繼續,隻是在空閑的時間裏,利用島上的石頭雕刻一座又一座石像,他要雕滿三百座,全部立在海邊,陪伴那四十個死去的兄弟,每一座石像的眼睛,永遠望著天空。
6.
甜薯突然笑出了聲:“不過這裏的人很有趣,當他們發現岸邊的石像越來越多時,以為這是神給他們的啟示,於是開始跟風,在島上到處雕刻石像。還管這些石像叫摩艾,覺得這些石像能給他們帶來好運。”
“你……”鍾小魁停頓了許久,才定了定神,問,“先不說石像。你那個什麼三棱體的能源找到了麼?”
“我一直跟他們說,我能找到。”甜薯望著那盞沙漏,“大約三百年前,我發現這島上藏著一股奇怪的力量,其來源,就是那塊被島民視為聖地的墓葬群。為了避人耳目,我從這裏打通了一條通往墓葬群的捷徑。”
“來源於墓葬群的奇怪力量?”鍾小魁隱隱覺得這是薑南海三人為什麼被困的關鍵,“那是什麼力量?你講明白一些。”
“那時候我也不明白,隻是有一天,我去墓葬群那邊找祭祀時留下的食物時,長久沒有能源支持的三棱體突然發出了不穩定的綠光,越靠近墓地越強烈。我聽說這個墓地是他們認為的聖地,有天神在裏頭埋了種子,保佑島民風調雨順。所以,我當時有些興奮,雖然我找不到絳石的能源,但這個所謂的天神種子,也許能讓三棱體重新啟動。然後……”他突然停了下來,喉嚨像被什麼哽了一下,“然後我就把三棱體埋在了墓葬群裏,希望它在最近的距離裏吸收能源。我跟當時的同伴們說,我們能回家了。”
如果他成功了,現在又怎麼可能在這裏跟自己聊天。鍾小魁一想,問:“墓地裏的能源,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吧?”
“我至今也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力量,最初的時候,每次靠近墓葬群,都感覺自己像被一隻大手牢牢地往下壓製,連步子都邁不動一般。在我把三棱體埋進去之後,這股壓製性的力量就漸漸弱化了,也是在那之後不久,就發生了白骨複活的事件。當時,島民死傷無數,無人能對付這些殺戮活人的白骨。我也趁亂加入過戰鬥,可是也無能為力。後來是幾個遠方來的神父,用他們的辦法將白骨封回了原處。”甜薯歎氣,“我一直懷疑,是我私自埋下的三棱體,破壞了那股壓製著墓葬群的力量。那裏原本是島上的聖地,保佑著這片島嶼,可是,白骨事件發生的同時,這個島也第一次被外麵的人發現了,雖然跟隨荷蘭人的大船而來的法師擊退了白骨救了島民,但從此之後,殖民者,海盜,紛至遝來,這個島再也沒有太平日子了。殺戮,惡疾,幾乎讓這個地方變成沒有活人的死亡之地。有人說過,南太平洋上的任何一個島嶼,都沒有一個像複活節島一樣,遭受過那麼殘酷的掠奪與摧毀。”他微微皺著眉頭,“我不確定,複活節島的厄運,跟我的行為有沒有關聯。”
外星人的交通工具,跟一塊島嶼的命運,能有什麼關係?鍾小魁暫時想不出頭緒。他感興趣的是,墓葬群下,所謂的“天神種子”到底是什麼東西。
“你的三棱體呢?還埋在墓葬群裏?”他突然問。
“被偷走了。”他聳聳肩,苦笑,“我偷別人的東西,別人也偷我的東西。”
“被偷了?”鍾小魁不禁訝異,思忖了一下,說“偷番薯跟偷你的東西是兩回事,你那個三棱體,絕對不是普通人可以拿走的。什麼時候丟的?”
“一百來年前吧。”他想了想,“以前,我每一年會去墓葬群一次,查看三棱體的情況,那天,當我去到墓葬群的時候,發現一個黑布裹身的陌生人,拿著我的三棱體查看,口裏說著什麼‘太好了’。我讓他歸還,他卻跟我道謝,我去搶,他竟這樣憑空消失了。”
這劇情有點曲折離奇了,鍾小魁沉思片刻,突然又問:“那你丟了三棱體,要怎麼回去?”
甜薯似是被戳到了心結,擠出一個微笑:“回不去了。”
“可以嚐試把它找回來啊!”鍾小魁脫口而出。
“如果我告訴你,從我弟弟毀掉我原本那個三棱體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們回不去了,你相信麼?”他站起來,把石櫃的門慢慢關上,“我跟我的同伴,都是靠希望活下去的人。而我,就是製造希望的根源,他們比誰都信任我,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他的手握成了拳頭,“我一直努力地支撐著我們的希望,是我告訴他們,絳星會變得更好;是我告訴他們,去地球也許是更好的選擇;是我告訴他們,我可以用嬴政的心再製造一個三棱體;是我告訴他們,我們一定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