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呢?
按說,這牽扯到溫家父子的“調包計”跟他們鍾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要秋後算賬,也隻拿那個時而窩在尼斯湖底,時而閃現在孟婆的熱帶雨林裏,還冠了個死神頭銜的流離開刀。可為何溫晴天的矛頭,擺明了處處都指向他,乃至整個鍾家?
“鍾小魁,我們要共同對付的,是鍾家所有人!”——阿爾金山上,他說了這樣的話。
我們共同對付……這幾個字太該死了!他在玩什麼把戲!
鍾小魁停住,手機還是沒有信號。茫茫夜色下,除了腳下這片行之不盡,高高矮矮的土坡石塊之外,真真是再無他物,他到底是被傳送到了地球哪個部分?!溫晴天那個王八蛋又去了哪裏?
冷,餓,渴,累……
看傾城那個衰樣子就了解了。最壞的是,傾城不能變身了。方才這家夥上躥下跳了半天也還是無果,身軀不再起任何變化,指望它帶自己離開的希望破滅不說,這廝現在幹脆趴在地上不走了,還一臉“要抱抱要背背”的死相。
“你不走就留在這兒挺屍!”鍾小魁不甩它,舉目四望,依稀看到左前方頗遠的距離外,有類似燈火的光點,當然不排除是他餓暈頭的幻覺。
隻能繼續走。
傾城在後頭可憐巴巴地嗷嗷叫,還故意抽抽噎噎,鍾小魁無奈,返回去將它拎起來,甩到自己背上。想想以前都是他被傾城背著,今天算是把人情都還給這無賴的老貔貅了!
氣溫不斷下降,天上的月亮像是長出了一層白毛似的玩意兒。鍾小魁打了個哆嗦。
如今的處境,他就像一隻被遺棄在沙漠裏的勤苦駱駝,背上還背著一隻呼呼睡著的蠢貔貅。
可恨他大概真是幻覺,那片依稀的燈火,怎麼離他還是那麼遠,他進它退,永無止境。
又翻過一座小山坡,燈火還在遠處,他真的要走不動了,兩隻腳灌了鉛似的在土地上挪動,香蕉你個西瓜,早知如此,在冰牙地時就多吃點烤雞翅膀了!
胡思亂想間,鍾小魁一個趔趄,腳下似被什麼東西狠狠絆了一下,差點摔個嘴啃泥。
他站穩身子回頭一看,倒抽一口涼氣——一隻白慘慘的人手從土下鑽出,努力想拽住任何從它麵前經過的物體。
深夜,毛月亮,空無一人的四周,一隻人手……
荒地多墓,趕上一戶新鮮詐屍的了?!
傾城來了精神,忽地跳下來,衝上去便對著那隻手狠咬了一口,它大概以為可以開飯了……
“哎呀你大爺的!誰咬我呀!救命啊!”土下炸了鍋,一個撕心裂肺的年輕男人的聲音破土而出,“我被卡住了……麻煩上頭的兄弟幫個手啊!”土下的人繼續撕心裂肺。
2.
還真的是個人,活人——中規中矩,穿著有點老土的棉衣,極樸素的十八九歲模樣的男子。
鍾小魁喘著氣坐在冰涼的地上,看這家夥邊拚命撥弄著頭發上的土,邊怒火中燒地大罵:“誰挖坑挖到這裏來了!咒你們一輩子打光棍!”說完,他打量鍾小魁,問:“你是外頭來的?肯定來參加供銷會的吧?”
不等鍾小魁回答,這家夥又自顧自地說上了:“你也來得太晚了點吧。要不是我爸非讓我出來看看還有沒有外來人過來,我才不會掉坑裏呢。”
鍾小魁一頭霧水。
“趕緊走吧,你要是去晚了就排不上號了!”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方向正對著鍾小魁剛才一直懷疑是幻覺的那片燈火,“我叫程明,你呢?咦,怎麼你走路跟他們不太一樣啊。他們個個走路腳跟都不著地的。”
“鍾小魁。你帶我去哪裏?”鍾小魁跟他保持著兩三步距離。
“半邊村,我家呀!”程明奇怪地回頭看他,“這個時候到這裏來的,不都是去村裏參加供銷會的麼?不然你來幹嗎!去年你肯定也來過呀!”
鍾小魁發現,跟在程明後頭,那片總是往後退的燈火停住了,老老實實地等在前方。
這小子有點兒意思。鍾小魁眼珠一轉,開玩笑般反問:“那你去年見過我麼?”
“不清楚。”程明撓腦袋,又有點苦惱,“我每次都在供銷會開始之前就犯困,等我睡醒了,你們這些外來人早就走了。明明每年我都看見你們,卻又總記不住你們的模樣跟名字。啊,這是一種病吧?”他又問鍾小魁。
鍾小魁剛張口,程明又把話頭給搶了:“你在外頭能幫我打聽一下有大夫能治這種病麼?”
“你應該自己先去醫院檢查。”鍾小魁說。
程明搖頭:“不行,村裏誰都出不去。我們最遠隻能走到咱倆剛才碰頭的地方,再往往前就不行了,全身都會疼,可難受的。”
一直平坦的地勢漸漸有了往下的趨勢,坡度越來越大,最厲害的地方,幾乎跟水平線形成了近九十度的角度。漸漸地,路又變得好走了,而且路的兩邊,一邊開滿一種有花無葉,顏色如血的紅花,另一邊卻長滿了花冠茂盛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