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厲喝下,那雙怪手煙消雲散,秤子則驟然縮小,被包裹進符紙之內,“嗖”一下往來時方向飛了回去。
至於村長兩人,哼都沒哼出一聲便軟軟倒在地上,一層白霜瞬間覆蓋了他們的身子,兩人如同掉進冰窟窿一樣亂顫起來,不停得朝外嗬白氣。
事件發生得太快,所有人的表情與行為都被定格了。
“他的命,豈是你們碰得了的!”母老虎走到鍾小魁麵前,粗糙的大嗓門成了個清清脆脆又不失威儀的女人聲音。
一聽這聲音,鍾小魁背脊一寒,顫聲道:“媽……”
母老虎冷哼一聲,左手在自己眉心前輕輕一劃,一片淡煙飄過,花紅花綠身材臃腫的母老虎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年輕娟秀,身姿窈窕,一條烏黑馬尾辮直垂腰際的大美人,那團紅色符紙,穩穩夾在她的指間。
連天瞳戳了兒子的腦袋一下:“你這孩子,叫你平日多加修習!居然被這兩個老頭欺負!”
鍾小魁的冷汗從額頭落下。
“今天的供銷會提前結束,不,永久結束。”連天瞳轉身,一臉平和地看著台下之人,尤其是那些腳跟不著地的,“沒其他事的,可以走了。該送回去的麻煩送回去,否則我萬一哪天跟你們冥王大人喝個茶,一不小心會說漏嘴的。不想走的……”她看看村長跟程爸,“那就留下來幫他們驅驅寒吧。”
人群這才轟一下騷亂起來,爭先恐後做鳥獸散。擁擠的屋子,一下子空了。
唯一鎮靜的,隻有仍然端坐椅中的黑袍人。
黑袍人的肩膀輕輕動了動,似在暗笑。
“我救了這個村子。”黑袍下,終於有了聲音,暗啞低沉,“每一年,我還幫了許多不在這裏的人。”他咳嗽了兩聲,“我也一直在等你們,等了很多年。”
“你放屁!”門外傳來一個男人暴怒的嗬斥,“你用玄眼秤搜集無目魎,喪盡天良!還害得整個半邊村不死不活,居然好意思說自己救人,還敢自稱判官!”
“轟隆”一聲巨響,房門被擠垮了半邊,恢複本相的傾城昂首挺胸地衝進來,身上馱著三個人,第一個跳下來的,居然是之前撞到鍾小魁的鼻涕男孩,後頭兩個,被傾城用嘴叼到了地上,一個是滿麵淚痕的程媽,一個是氣息全無,心口被剜出了一個大洞的程明,他灰白著一張臉,被程媽緊緊抱在懷裏。
“你……”鍾小魁指著這個一口成年男人聲音的小男孩。
“呀,你都變回來了呀?!”小男孩看著連天瞳,雙手捏訣在額前一劃,鼻涕男孩瞬間變身英俊偉岸大男人。
“連人都不曉得叫了嗎?”鍾晴白了兒子一眼。
“你們……”鍾小魁吸了口氣,“我等會兒再來問你們。”
說完他跑到程媽身邊,摸了摸程明的脈搏,根本連身體都僵硬了,心口那個大洞,看著觸目驚心。
“誰幹的?”鍾小魁急問,這樣凶殘的凶手,槍斃一千遍都不多!
程媽抬起紅腫的眼睛,嚅囁了許久,說:“我……”
不能理解,絕對不能理解!鍾小魁看怪物一樣看著程媽。
“不能全怪她!”鍾晴開口,抬手指向黑袍人,怒斥,“你!你不但用玄眼秤擾亂命運秩序,還用毒氣殺死全半邊村的人!”
一語驚人。
鍾晴看著連天瞳:“你的猜測是對的。”他從懷裏取出一塊白色的,靈芝狀的綿軟物體,扔給妻子,“半邊村的人,當年在七天之內全部死去,但一夜之間又全部複活,全靠這個從西溟幽海的雪鯨舌下長出來的奇物,女媧印!我用你的辦法,用紅縛咒朝那不說話的小姑娘身上一使,這東西馬上就現原形了。”他看著黑袍人,“嘖嘖,你小子也是下足血本了,連這種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至寶都被你弄來!”
黑袍人不回應,嗬嗬一笑。
鍾小魁顧不得弄明白什麼是女媧印,他隻想知道,怎麼半天時間,活蹦亂跳的程明就變成了這樣。
連天瞳走到程媽母子身邊,蹲下來,查看程明的死狀,說:“有這樣的說法,每個人自出生那日起,其一生便已注定,吃多少穿多少,遇上怎樣的事怎樣的人,幾時病,幾時死,已經是一條既定的線路。世上有千萬人,就有千萬種命,有的人一世順風順水衣食無憂,有的年少坎坷老來發跡,有的一生悲苦。許多人都曾希望有預知自己未來的能力,加以改變。袁天罡的玄眼秤,傳聞能稱出人命貴賤,奇準無比。但,此物雖奇,其性卻邪,不用時,必須放置在人心之中,才能保有其稱命的本事。袁天罡死後,這杆秤也下落不明。小道消息是,他的這杆秤破壞了人類秩序,被當時的冥王沒收了去,封印在冥界,為的是不讓心懷叵測之人,借這杆秤的力量,做歹毒之事。”連天瞳歎息,“要知道,這世上永遠少不了損人利己這件事。人一旦有了瘋狂想要又得不到的東西時,就什麼都豁出去了。有需要,就有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