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卞興祖,隻以為吉夢桂是他父親。及至說明就裏,方知是叔。一時悲喜交集。所喜的,知父親尚在;所悲的,流落天涯,一時不能見麵。隻得與叔父說些往事,且按不題。
且說汪萬鍾,被何小姐拋中彩球,不問他情願不情願,搶了來家,強逼成婚,怎奈汪萬鍾說是前妻雖死,義不可失,抵死不從。何閣老一時惱怒,欲要處他一個盡情,隻為自已無子,止生得這個小姐,叫做友鸞,自幼讀書,長通文墨,為父母所鍾愛,要與他招個才美之婿,向來無一可兒。今知新科狀元年紀還輕,遂高高興興使人搭了彩樓。這小姐也見狀元人物秀美,心中暗喜,竟將彩球拋著,抬入府第,指望成親。誰知汪狀元不允,卻是父親以勢位壓他,要害他性命。隻得從容勸解道:“兒女婚姻,必以好合方成佳偶。彼今推阻,或者可俟將來。況且彩球一事,通國皆知。孩兒已許身矣,豈可妄加禍辱,遺笑於人。莫若待之,以順其性。”何用聽了,怒氣稍平,道:“可奈這畜牲自恃新進,不知仕途艱險。我今有處,使他曆盡艱辛,那時不怕不來求我。”
主意已定,將汪萬鍾禁在書房,不許出入。一時眾同年不服,各要上本,卻懼何用威權,不敢輕試,隻得罷了。汪萬鍾又氣又好笑道:“他禁得我身,禁不住我的心。且看他將來如何奈得我何。”一日,在書房中氣悶不過,作詩自遣道:
堅心一點守孤幃,豈畏岩岩相府威。
不作蕭郎貪美玉,鳳台留滯不思歸。
寫完,置於案頭,吟哦了數遍。不期書童送進飲食,被他竊去,呈與何太師。何太師見了,十分惱怒。正要拿此詩與小姐看,不期外麵報說:“皇上親禦便殿,特遣中官來召。”何用不敢稍遲,同著中官來見駕。
原來這日山東撫臣有本入朝,奏稱山東妖人作亂,糾集饑民數十餘萬,連失城池,伏乞遣將征剿。皇上見本,龍顏不悅,特召何用入朝道:“朕今憂國憂民,終無一補。山陝一帶,流寇縱橫,尚未綏撫。今又山東作亂,國家竟無瓦全。賢卿可為朕籌度,將如何處之?”何用道:“狀元汪萬鍾,實堪其使。”皇上道:“他是文儒,豈知兵事。”何用道:“邇來汪萬鍾寓居臣第,日叩所學,幼時曾讀異書,此行決不負所學也。”聖上聽了,龍顏大喜,即準所奏。正是:
養女何須苦逼人,要將勢重結朱陳。
此行若不天書讀,今日將何救庶民。
汪萬鍾正在書房中納悶,忽有旨,著他征剿山東妖寇。心中十分歡喜道:“靜玄偈言‘幹戈定四方’,又將驗矣。”接了旨,忙入朝謝恩。謝恩畢,即到兵部領了兵符印信,勘合文書,欽賜加銜乃是征東護國太子太保大元帥,一時十分榮耀。到校場中點集了三萬人馬。汪萬鍾見人馬雖是強壯,卻是未經訓練,難以行軍。遂連夜上了一本,其略道:
用兵之道,當以訓練為主。若不訓練而使之,是廢民也。臣昔讀異書,深知訓練之法,乞假臣數日,
訓練精奇,平寇易如反掌矣。伏乞準行。
皇上見本,即批旨依奏。汪萬鍾在校場中一連操演了數日。一時紀律分明,進退合法,然後起身。怎見得:
軍令森嚴,並不交頭接耳;將軍法重,誰敢擅竊邪淫。一隊隊法天效地,按的是上界星辰俱環繞;一
行行役鬼驅神,用的是奇門遁甲為我使。向來韜略,何須窮研;近日天書,時刻遵行。破釜沉舟,
置於死而後生;頻減食灶,示於弱而反強。左攻右擊,截後邀前。運籌帷幄在胸中,慮事精詳千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