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67年10月
時為東晉海西公司馬奕太和二年。
塞外,樓蘭。
時年六十七歲的樓蘭王呼蘭烈已在位整整五十一年。而他的女兒呼蘭哀,也已經二十八歲。此時,離拓拔曉元他們離開樓蘭前往天朝的那一天,已經差不多整整十年。
這十年來,天朝東晉君臣依然偏安江南,奢華糜爛;前秦帝國也依然硝煙彌漫,鐵蹄四處;而塞外樓蘭的那條絲綢古道上,也依然是渺無人煙。
在這個被歲月,曆史和戰爭所封閉的古城裏,它的人民依然堅強的活著。隻是,這幾十年來,它已沒有和外界有任何溝通或信息的往來,千年後的曆史上,將沒有這一段時期內關於樓蘭的任何記載。
羅布泊已經幾乎幹涸,樓蘭城內那依賴於羅布泊的水源而存在的小河,早在三年前就已經露出了河床。現在的樓蘭人民若要吃水,必須要走出城外去羅布泊那僅存的一點點清流裏汲取。城裏的小麥地麵積也已經再次縮小,而牲口,也已經隻剩下那麼幾頭。
樓蘭王的臉比以往更加滄桑,而呼蘭哀的眼裏,也隻剩下憂鬱。
十年了,整整等了十年......
可是十年前那些去往天朝的樓蘭勇士們至今都沒有歸來。按說,這趟旅程的來回,五年足矣。可是,十年了,他們都還沒有歸來......
樓蘭王夫婦和他們的女兒呼蘭哀還有國中剩下的人民都了解這些樓蘭的好男兒。他們,決不會留戀於天朝的繁華,他們身上,流著樓蘭人的血,他們身上,同樣有著樓蘭人的民族根。
既然,他們不是留戀於天朝的繁華而遲遲未歸,那他們是為什麼至今都沒有回來呢?樓蘭王夫婦不敢往下想,而呼蘭哀也不敢往下想。畢竟,去天朝的路,是要穿過沙漠的。是否是他們帶的清水和幹糧不夠?是否碰到了大風沙?還是......不敢想,剩下的樓蘭人民都不敢往下想。但是,他們都明白,沙漠裏,是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的。
樓蘭王知道,無論曉元他們是出了什麼事情,但是,現在已經不能再等了。現在,該是做最後決定的時候了......
那天晚上,樓蘭王再次在王宮門口召集了所有的樓蘭人民。
他扶著王後,滄桑的麵容向著遠方歎了口氣,然後對大家說:“曉元他們,哎......但無論他們出了什麼事情,現在我們也不能再等下去了。若繼續這樣下去,不久的將來大家都會死於饑餓和缺水。所以,現在我決定,國中所有十五歲以上五十五歲以下的女人,都跟著我的女兒呼蘭哀走吧。你們帶上國中所有的駱駝,絕大部分的儲存幹糧和充足的清水,向南走吧,延著曉元他們當年走過的路,向天朝走吧......十年前,你們的夫君們走了,至今沒有回來,現在,你們去找他們吧,如果到了天朝,無論是否能找到曉元他們,你們也請告訴天朝的皇帝,讓他派人來拯救我們樓蘭人民。”
呼蘭烈略微頓了頓,然後接著說:“而剩下的年輕男人和老人孩子們,請你們和我和王後一起留下來,留下來種我們的那最後幾塊小麥地,喝羅布泊中的那最後一些水,靜靜地等著哀她們回來吧。本來,若是幹糧和清水足夠的話我是想要年輕人們都走的,但是,現在,我們已經沒有足夠的幹糧和清水。而且,據說神如果為難了男人們,就一定不會為難女人的,她們一定會平安的回來的......而我們,就留下來守住這方偉大的土地吧,如果她們也沒有回來的話,我們也一樣要留在這兒......”
“我們,剩下的樓蘭人民,至死,留在我們的樓蘭城......”將要留下來的樓蘭人民和呼蘭烈一起大聲的吼出樓蘭人民的決心。這聲音,飄揚在塞外的夜空下,久久的回蕩著......
女人們流淚了,連一向堅強的呼蘭哀也是。這,是一種多麼偉大的民族精神!這,又是一群多麼偉大的人民!
對於堅強勇敢的呼蘭哀,已經不需要再說什麼了。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帶著這支女人組成的隊伍,盡早的趕到天朝。因為,留下來的樓蘭人民不知道還能掙紮著生存多久。時間,對她們來說很重要,生命的希望在她們身上。
第二天,這支女人們組成的隊伍就走了。向著十年前他們夫君所走過的方向,在剩下樓蘭人民希望的目光下,勇敢地朝著天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