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赤身裸體躺在艾史瑞夫已經獨自睡了很多年的雙人床上。沉重的呼吸以及呻吟、尋歡作樂時的發抖和戰栗都已過去,從窗簾外透出的輕柔、溫暖的微風開始吹幹他們皮膚上的汗珠。
埃斯拉整個人都覺得完整自在,想想現在的情形,真的算是很奇怪的。和一個男人第一次睡覺之後,通常起床時她都會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一種疏遠的感覺,一種自己身上很不幹淨的感覺。但現在,她躺在一個赤裸的男人身邊,既不緊張,也不羞愧,反而有一種放鬆並且很幸福的感覺。這一定就是瑟維姆經常說的:“一次令人滿意的做愛對女人來說最好不過了。”她如是想著。當她抬起頭的時候,看見艾史瑞夫正用他長長睫毛下的雙眼看著她。她抬起手,親切地撫摸著他的短發。
“看看你。”艾史瑞夫說道,“好像我們是已經超過半個世紀的戀人似的。”
埃斯拉迅速從他懷裏縮了出來。“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眼裏閃過一絲憤怒。
上校伸出手抱住了她。
“等等,先別生氣。我就喜歡你這放鬆的模樣。”
“我可沒瘋。”埃斯拉的幽默感還在,“但我不希望你這麼亂想我。”
上校一句話也沒說,一把把她拉了過來。他開始親吻她。埃斯拉正想著他們應該會再沐愛河的時候,上校鬆開了手,看著她的眼睛。
“為什麼是我?”
埃斯拉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這是個什麼問題?”
“我隻是很好奇。”他說道。他把頭靠在年輕女人的肚子上,“這麼問有什麼問題嗎?”
埃斯拉淘氣地一笑。
“可能是因為梅姆杜赫·阿比。”她打趣道。
“梅姆杜赫·阿比又是誰?”艾史瑞夫嘟囔著。
“梅姆杜赫·阿比是我小時候喜歡的人。”她繼續講述著自己的故事,“那時我七歲還是八歲,他至少已經二十歲了。他是赫比利亞達海軍學院的學生,我家鄰居的兒子。我特別迷戀他的製服。”
“但他們的製服是白色的。”
“我知道。這有什麼區別,白色或者卡其色,都是製服,不是嗎?”
艾史瑞夫假裝為此吃醋了。
“那麼,你的意思是你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讓你想起了另一個人?”
“我在開玩笑……”她輕輕地吻了吻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你。你身上有種東西吸引著我,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
艾史瑞夫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他靠過去想要親吻她的胸部。“不要!”埃斯拉大喊著,用手捂著胸部製止了他。
上校順從地停止了,但他的眼睛還是停留在她身上。
“你知道嗎?”他說道,“你也從沒有告訴過我任何有關你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麼?”
“你的丈夫。你為什麼要離開他?”
“他不真誠。”她說道。這幾個字在她還沒來得及有機會仔細想想時就已經脫口而出了。“他總是不斷地告訴我說他很愛我。他恐怕都是在溺愛我了。”她沉默了,眼睛直直地盯著對麵的牆壁。
“但是……”上校摸了摸埃斯拉的肩膀示意她應該繼續說下去。
“但是他並不是真的愛我。”她回過神來後立刻說道,“他隻是在假裝愛我。”
“你怎麼能確定?”
“我懷孕了。”埃斯拉說道。艾史瑞夫看到她眼裏已經噙滿了淚水,盡管她的語氣還是一點兒也沒變。我們都想要孩子。奧爾罕甚至比我還要熱心,他看起來比我還想要這個孩子。他寵著我。隻要我想要去拿稍微重一點兒的東西,他都會立即製止我。他確保我吃得好,親自為我準備食物,懇求我不要再抽煙了。他的態度有時候真的讓我很緊張,但我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我都不喜歡這樣。
當我認為他是在裝腔作勢的時候,很多次我都在懷疑他會有什麼樣的感受,但我的懷疑並沒有持續多久。那就是奧爾罕,他很享受照顧我、寵我。更準確地說,那是我的想法。在我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奧爾罕必須要去安卡拉開一個國際會議。那是對他事業舉足輕重的一步。世界上所有著名的考古學家都會參加。他也為這次會議的發言做了好幾個月的準備。會議會持續三天,奧爾罕的演講在第一天。我和他一樣興奮,很想知道他演講過後其他人會有什麼反應。那天晚上他打來電話,完全得意洋洋的樣子。他的演講大獲成功,台下掌聲雷動,大受好評。我很為他感到高興。我已經不能隻是坐著了,所以我決定去找離我家隻有一條街的博伊蒂·霍甲,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我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忘乎所以的狀態,當我準備下樓梯的時候,腳下一滑,從樓梯上滾了下來,一直滾到下一層。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在醫院了。我母親站在我身邊。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她說我很好,但她滿眼淚水。我立刻想到自己的孩子,我失去了他。我腦子裏一片空白,就像是被人撤掉了身體的一部分,掉了大半的魂。我很想哭,但我忍住了。我問起奧爾罕。
“我們告訴他了。”我母親說道。她自己親口通知了自己的女婿,他也為此感到非常傷心。
“他什麼時候回來?”我問道。
“他的會議非常重要。”她說道,當他聽到說你沒事的時候,決定把會開完。他兩天後就回來了。
“我笑了,很快笑得歇斯底裏。我母親以為我瘋了,立即去找醫生。但我沒瘋,我隻是放鬆了我緊繃的神經。我母親找了醫生一起回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大哭了。醫生給我打了一針讓我鎮定下來,告訴我母親我的反應是正常的。他們說孕婦流產後都會這樣沮喪。那天晚上,奧爾罕打來電話。我叫母親告訴他說我已經睡著了。在他從安卡拉回來之前,我一句話都沒和他說。他也知道我對他很失望。他回來之後,就開始懇求我的諒解,用他那些我親愛的、我的生命之類的演講。他越想贏回我的心,我就越想離開他。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激怒了我的神經。在那所醫院裏,我不僅失去了我的孩子,我還失去了對奧爾罕的愛。六個月之後,我離開了他。”
埃斯拉沉默了好一陣,接著抬起頭看著上校。
“事情就是這樣的。”她苦笑著。
“你從沒有想過再給他一次機會嗎?”上校問道。
“沒有。我們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假的。最糟糕的地方在於,奧爾罕連自己都要欺騙。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愛我,但出於一些原因,他完全不想承認。仿佛要是他承認不愛我這個事實之後世界都會毀滅一樣。”
“可能他是真的愛你,但在那一刻他的工作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
“當他最愛的妻子在醫院裏躺著的時候?在他寵溺的孩子還未出世就已經失去了的時候?”
上校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他們倆也沉默了好一陣子。
“可能吧。”埃斯拉說道,“要是他不這麼逼我的話,我可能會原諒他。人們有時候會犯大錯誤。但奧爾罕就是不真誠。他從不承認自己真實的感受,不管是對我還是對他自己。相反,他選擇假裝作個好丈夫。我什麼都不能為他做。離開他,成全了他,也成全了我自己。”
“我明白。”上校說道,“看來你是做了正確的選擇。”
“我知道我做了正確的選擇。”
上校畏怯地看著她。
“你對自己這麼有自信真好。”
“不是這樣的。”埃斯拉說道。她拿起上校的手摸著自己的臉,“實際上,我……”
“不。”上校打斷了她,“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最自信的女人。”
埃斯拉把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她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眼淚了。她抱住上校,哭了起來。艾史瑞夫愛憐地撫摸著她叛逆的淡棕色頭發,直到她停止哭泣。接著他把她的頭轉過來,開始親吻她的眼角。當他發現年輕女人嘴唇微張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唇一路下移到了她滾燙的臉頰上。他們激烈地接吻,兩個人的身體又再次纏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