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梅原計劃去一趟二十裏堖包,可一上班便被各種事纏住了。杜梅分管文教衛生,哪一攤子事都不輕鬆。計生局局長請示杜梅開計劃生育會的時間,因為會上要和各鄉鎮簽訂計劃生育責任狀,這個會需要大班長參加。杜梅得和大班長碰頭兒,哪幾天大班長不出門,哪幾天大班長有空。教育局局長說省裏要檢查世行貸款的使用情況,而各鄉鎮普遍未建專帳,要解決這個問題,需杜梅協調審計、財政部門,按鄉做好建帳審計工作。等把這些事情處理完,一上午的時間就打發掉了
杜梅想在食堂吃點兒飯,在單位睡一會兒,可臨出門,又改了主意。杜梅通知小李,讓他加油,吃完飯就走。小李遲疑了一下,說有個親戚想乘一段車。杜梅馬上答應了。在這種問題上,杜梅一向很隨便。在大院,如此不拘小節的,杜梅是第一人。杜梅倒不是故意顯示大度,而是她骨子裏有一種實實在在的平民意識,它像水一樣,不停在往外滲著。
杜梅剛走到食堂門口,衛生局長老戴氣喘籲籲地喊住他。老戴年齡不大,卻禿了多半個腦頂。杜梅看見老戴腦頂上站著幾粒鼓溜溜的汗珠,笑道,一沒刮風二沒下雨,你咋急成這個樣子?老戴拍著腦門說,我以為見不著你了。猛覺失口,忙改正,我是怕你下鄉。杜梅知老戴肯定有事,叫他一塊兒去食堂吃飯,邊吃邊談。老戴四下瞅瞅,說,我請杜縣長吃頓飯吧,咱倆去外麵談。老戴神神秘秘的,杜梅想了想便答應了。杜梅說我給小李打個電話,讓他來接咱們。老戴說咱倆走著去吧,反正也不遠。杜梅看出老戴的態度,也便作罷。和下級說話,也頗費腦子。有些話,下級不敢明說,但又不能不說,於是便搞迂回戰術。這也是一種學問,雙方都心照不宣而已。
兩人落座,點了飯菜。杜梅問老戴有什麼事。老戴笑笑,也沒啥事,請杜縣長坐坐。杜梅說,你沒事,我就走了,我還有好多事呢。老戴忙說,我說,我說,我得歇喘歇喘,打打腹稿啊。說著,老戴的腦門上便站了幾滴汗珠,像是突然間冒出來的。杜梅拿起水壺給老戴倒水,老戴忙用兩手端了,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這是典型的官場動作。杜梅自當了副縣長,和一些人便拉開了距離,包括她的朋友。無論怎麼努力,那距離都沒有縮短。
老戴扭捏了半天,才說找杜梅是建縣醫院的事。現在七八家建築隊想攬這項工程,他不知該用哪家,因此讓杜梅拿個主意。杜梅說我不是讓你公開招標嗎?這種事我拿什麼主意?杜梅有些惱火,她雖是主管,但在具體問題上不想插手。杜梅有過這方麵的教訓。若是插手,肯定得擺布幾方麵的關係。尤其是市裏某些領導打招呼,是很為難的,任你怎麼擺也不可能擺平。唯一的辦法便是甩開,這也是回絕某些要人的借口。
老戴看著杜梅嘿嘿笑,好象杜梅和他開玩笑。
杜梅嚴肅地說,老戴,這還用我多說嗎?你怎麼沒一點兒敏感性?這是大工程,除了招標還能有別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