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2 / 2)

杜梅又氣又恨,猛然想起那個早上薛大兵提過牛二侉,但因正忙著馬老板的事,她也就沒在意。薛大兵毀了他自個兒不說,更是徹徹底底毀了她。杜梅羞憤萬分,繼而覺得委屈,就這麼個事情,自己被整整“雙規”了七天,差點打入另類。

大班長在賓館給杜梅擺酒壓驚,幾個副縣長一同作陪。杜梅想自己本來就清清白白,何賀之有,這賀宴實在是不倫不類。但她不能拂大班長的一片好意,看得出,大班長確實比她還高興。大班長是真高興,杜梅有什麼事,對他絕對有影響。

杜梅喝得酩酊大醉。從賓館出來,身子搖搖晃晃的。大班長要派人送她,杜梅拒絕了。

一個漢子倏地從賓館門口的台階上站起來,喊了聲杜縣長。杜梅認出是二十裏堖包的老倪,口舌僵硬地問,你來幹啥?

老倪說,英子娘有下落了。

杜梅的酒頓時醒了大半,急忙問,打聽到了?在什麼地方?

老倪卻是難以啟齒的樣子,一個勁兒地咳。

杜梅已有了幾分預感,她把老倪拉到一個僻靜處,老倪才道出了實情。英子娘在D縣賣淫,已被收容。D縣公安局讓她家裏去領人,並通知交3000罰款。老倪強調,我沒錢,我要有錢就不麻煩杜縣長了。

杜梅覺得一根鐵棍猛地插進了心裏,撲哧一個窟窿,血咕咕地往外冒。

老倪的臉冬瓜一樣綠著,問杜梅怎麼辦。

杜梅說,還能怎麼辦?

杜梅沒有回家,和老倪直奔D縣。杜梅以前從未覺出轎車的好處,現在倒覺到了。無論你是一個怎樣的副縣長,和平民百姓的差距永遠存在。

杜梅把英子娘贖出,又把她送回家。一路上英子娘低著頭一言不發,又羞又愧的樣子。其實,杜梅比英子娘更覺得慚愧。英子娘如此,杜梅認為自己不無責任。

杜梅離開二十裏堖包時,英子娘把她送到村口。看著杜梅上了車,英子娘說,下次我再有什麼事,杜縣長千萬別去領我。

杜梅目瞪口呆。

幾天後,縣裏召開經濟調度會。按職位,杜梅是不能上主席台的,但在那次會議上,杜梅被安排坐在主席台一個較顯眼的位置。杜梅明白大班長的良苦用心。

坐在主席台上,杜梅望著台下一張張形態各異的麵孔,腦裏老是想著英子娘那句話。大班長講些什麼,她根本沒聽進去。杜梅的思緒像柳絮一樣漫天飛舞,她覺得自己和英子娘、和任曉明、和大班長、和台下那幾百張麵孔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杜梅想了半天,終於想到“折腰”這個詞。她覺得“折腰”再恰當不過了。不錯,折腰,這是一種生存狀態。台上的、台下的總要屈從於什麼。它不是法律,不是道德準則,它就是它……它讓你永遠處於折腰狀態。杜梅看見它躲在陰暗的角落裏,瞪著烏燦燦的眼睛,注視著所有的人。

年底,縣政府班子換屆,杜梅去政協任副主席。上任那天,政協設宴歡迎杜梅。宴會上,政協主席說單位緊張的不得了,讓杜梅想法子從縣財政弄些錢。政協主席說,你剛下來,他們還買你的帳。政協要錢是很困難的,因為困難,這個任務才落到杜梅身上。杜梅想了想說,我可以試一試。說得一桌子人都挺高興,好象杜梅已從縣財政把錢劃了過來,爭著向杜梅敬酒。杜梅實在喝不動了,眾人還勸,並紅著脖子嚷,不喝就講故事,杜縣長在政府多年,肚裏一定有很多故事。

“故事”這兩個字挺刺耳,可聽慣了也就順耳了。杜梅說,好吧,我就給大家講個肚皮朝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