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褲袋裏把槍取出來遞給他。他接過槍,放在手裏掂量一下,仔細觀看。
這次雷神湖之行十分倉促,一直不曾回去貝克街,我身上還是平日裏帶的小型器械,它短小、靈便,非常得手。
他拿著槍想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我相信你這支槍會幫我們揭開真相,相信我,馬上就水落石出。”
我想我的眼神已經清楚地表達了我的疑問:你是在開玩笑嗎?
多年的默契使我們充分熟悉彼此的肢體語言,他完全了解我的疑惑,“我說的是真話,隻是咱們要用這支手槍來做一個實驗。如果實驗成功,真相就大白了。相信我,揭開謎底全靠這支小槍的表現了。”
說完他打開彈夾,取出一枚子彈,又把其餘的裝好,扣上保險,我被他這一係列動作完全弄糊塗了。我能確定的隻是,這並不是槍擊實驗,除此以外我一點也不知道他腦子裏想的是什麼。他沒有解釋,這也是我們之間的默契,他不說,我不會問,這時候我會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離漢普郡還有半小時的路程,他沒有再說話,而隻是出神地坐在那裏,到站後,我們沒有休息,雇了一輛馬車直接奔向莊園。20分鍾後,我們就見到了那位科文特裏警官,他急切希望破案,給予我們正直無私的幫助。
福爾摩斯向他簡單表述了要進行偵查實驗的想法,警官說他會全力配合。實際上,隻要同破案有關,他都會全力以赴。
在福爾摩斯的指揮下,他很快忙了起來。
我在一邊靜靜觀察。
顯然那把小手槍是這次偵查實驗的核心,圍繞它,他們又買來一些其他道具,比如一根10碼長的很結實的細繩。看得出,這位警官帶著極大的耐心做了這些事,他不時流露出懷疑的眼神。對福爾摩斯現在的激動和亢奮,他的表現算是比較克製的,即使是我——和他共同工作這麼久的親密夥伴,偶爾也會被他的行為情緒弄得一頭霧水,更何況是這位剛剛相識的警官。
帶著這些東西和滿腹的疑問,傍晚,我們再次來到雷神湖。我能真切地感覺到,身邊的這位神探雖然貌似鎮靜,實則內心非常激動。
“在溫切斯特鄧巴小姐的監房內這個大膽的想法一閃而過,我簡直能夠確信那就是我們一直尋找的真相,但我還是不能百分百地肯定,你知道,我不是沒有過失敗的經曆,現在,讓我們揭開謎底吧。”
他拿出那根繩子,對著即將沉落的夕陽,把繩子的一端係在手槍柄上,並打了死結。
隨後,他讓我去找一塊巨大的足夠重的石頭。在灌木叢裏,我抱起一塊足有一英尺長的鵝卵石,福爾摩斯把繩子的另一端緊緊地綁在了石頭上,並讓警官非常仔細地畫出屍體倒地後的痕跡。
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隻見他再把石頭放在石欄外,繩子越過石欄,石頭在繩子的牽引下下垂,吊在水麵之上。他一手拿著手槍,一手用力牽著繩子,然後站在出事地點,放開那隻牽著繩子的手,槍與石頭之間的繩子已經繃直。突然,一個畫麵從我腦中閃過,我隱隱知道他要做什麼,凹槽!那個凹槽!我為這即將開啟的真相震驚不已,我也開始緊張起來,既期待又興奮,福爾摩斯已經開始倒數:
“三,二,一——開始!”
他已經把手槍舉到頭部,緊接著手一鬆。手槍順著繩子的方向飛快地奔向石欄,啪的一聲撞在石欄上,然後瞬間就越過石欄沉入水中。
福爾摩斯一個箭步跑過去跪在石欄旁,我也趕忙跑過去,我們歡呼起來。
“這就是真相,”他喊道,“警官,手槍實驗真的解決了全部問題!”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赫然出現兩塊鑿痕,幾乎分不清原先那塊。
福爾摩斯對還在震驚中的警官說:“這下你可以輕鬆了,現在你要做的是找一具打撈繩鉤,先將我朋友的手槍撈上來,在那附近應該很容易發現那隻作案手槍,它與鄧巴小姐衣櫃裏的手槍同屬一對。順著手槍的繩子你還可以找到那塊石頭,或者其他什麼跟石頭同樣作用的替代物。”
真相已經大白,吉布森先生得知結果後已經著手去辦理釋放鄧巴小姐事宜。我和福爾摩斯又坐上了回貝克街的馬車,回想起整個過程,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個不幸女人有著很深沉、精細的思維,她順理成章地從鄧巴小姐那兒弄到一張紙條,使自己看起來似乎陷於約會的被動,隻是她太急於讓人發現條子,到死手裏還拿著條子,單這一點就足以引起我朋友的懷疑。同時她也讓我們心生憐憫,為了摧毀自己的情敵,她竟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誘餌,我相信那是她極端絕望之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