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燒香,淡淡。苦澀的茶。
東方野鶴盤腿坐在莆田上,淺淺啜了口茶。
他喜歡茶。
他的書房有各種各樣的茶,有清香的,也有苦澀的。
今天他喝的是武夷山的大紅袍。
他喜歡這種先苦後甜的味道,正如他的一生,他時常都會慢慢回味他的一生。
東方野鶴知道,他已經老了。雖然江湖上絕對沒有人會承認這一點,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對事業的追求、他的雄心萬丈,已經不比當年了,他似乎更喜歡學道品茶,過一種閑雲野鶴的日子。
近年他時常會有這種感覺。但他可以老,一峰派不能老,所以他已漸漸將希望寄托在下一代。
尤其是林止水。
林止水也許並不是一峰派武功最高的人,但絕對是一峰派最有智慧的人。
用武功隻能擊倒別人,而用智慧才能真正征服別人。古往今來,真正的霸主都不是武功最高的人。
東方野鶴很清楚這一點。
現在,林止水就坐他麵前。
林止水的舉止永遠都是那麼優雅,那麼從容。這一點,連東方野鶴都會不經意地嫉妒。
每一次,林止水來見他,總會給他帶來一些令人滿意的消息。今天,也不例外。
“她是誰?”
“她隻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看起來很瘦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但你說她是個高手。”
“她是的。”
“她用什麼?”
“用劍。”
“你看過她出手?”
“沒有。”
東方野鶴淡淡地看著林止水,等著他解釋。
林止水沉思片刻後,他說:“但我看出三點。”
“哪三點?”
“第一,她握劍的手很穩,劍沒有一絲抖動。第二,她的腳步很穩,每一步都在一尺三寸。還有她的眼睛……”
“眼睛?”
“是的,她的眼睛看人,總是先看這個人的手,然後再看臉。”
林止水沒有再解釋,也不必解釋。東方野鶴當然明白,一個人的臉也許會騙人,但他的手卻通常很誠實。比如,一個人在對你笑得最甜蜜的時候,也許他手中的劍已經刺入了你的心髒。一個真正的高手,一般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手的確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也包括這個人的武功、身份,這遠比一個人的眼睛更來得真實。
一個懂得觀察別人手的人,或許未必都是高手,但也已經差不多了。
東方野鶴忽然問:“她看過誰的手?”
林止水道:“彪大叔、蘇澗、我。”
彪大叔就是那個看門的老人。
東方野鶴又問:“她看你的手時是不是最仔細,也看得最久?”
林止水淡淡道:“是的。”
林止水沒有一點驕傲的意思,他隻不過在回答一個事實。
東方野鶴很滿意。
他用慈愛的眼神看著林止水,微笑著說:“你真是個好孩子,我真希望你也是我的兒子。”
林止水很感動。
他好不容易控製自己心裏的激動,說道:“我還有一個消息。”
東方野鶴點點頭道:“你說。”
林止水道:“閩南泉州的歐陽霸,的確同東瀛人買賣人口、販賣私鹽,一共獲利一百七十三萬兩白銀。”
東方野鶴臉沉了下來。他絕對不容許別人在一峰派管轄的地帶做他不允許的事情,這不僅踐踏了一峰派的威嚴,更觸犯了一峰派的利益。
誰做了,就得付出代價!
很沉重的代價。
東方野鶴看著林止水,平靜的問:“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林止水點點頭。
東方野鶴微微一笑,突然問:“這次你想帶誰去?”
林止水看著東方野鶴的眼神,笑了。
他回答:“常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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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是個很大的港口城市。
泉州城裏有各種人,有英雄豪傑,有騷人墨客,還有兩大個幫派幫主,三個門派掌門住在城裏。
但無論誰的名聲都不如歐陽霸那麼響亮;無論誰的家產都沒有歐陽霸的一半多;無論誰也擋不住歐陽霸一雙一百三十斤的溶金巨斧。
更何況,他手下有六個金剛,是個太保,每一個人的武功都是江湖一流的,還有兩個東瀛力士為他扛著金斧。
現在他緩緩走在繁盛的大街上,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你要殺的人,就是他。”林止水說。
林止水在馬車上,常湘月就在他身邊,常湘月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林止水又道:“他是七星門掌門北冥飛鳶的遠親,一峰派並不想太大張旗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