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是讀過,不過……”
“我明白,似乎突然問你尼采有些突兀。那麼你知道狩尾博士這個人吧,人們都拿我和他比較,你是怎麼看待的呢?”
“這個,這個……難道他和案情有關?”
毛利醫師先提到了尼采,又提到狩尾博士,這讓我更加驚訝。關於尼采,我以前確實讀過他的一些作品,但是對他本人生平了解真的不多。對於狩尾博士我倒可以多說一些,因為近年來,他和毛利醫師被稱為傲視醫學界的雙璧,同時又代表著不同的派別和不同的社會階層。
從出身背景來看,毛利醫師出身貴族,家底豐厚,大學裏師屬德國學派,主要研究的是腦質學,依據腦質來分析人類的精神狀態,他認為腦質的變化會引起精神的異常,如果一個人的腦質沒有發生改變,沒有出現精神病症狀,那麼這個人絕對不會因為受到暗示而引發殺機。
而狩尾博士卻與毛利醫師完全不同。狩尾博士出身貧寒,在濟生學舍畢業後就去了英國留學,回國之後在S區開了一家腦科醫院,而且發表了新的研究成果。狩尾博士主要研究液體學,分屬英法學派。他認為所有的精神異常都是由體質改變引起的,有殺人體質的人一定會在某個時期去殺人,隻要用心觀察並加以觸動,就會引發他們的殺人動機。狩尾博士把這種觸動稱為教唆,也就是incendiarism(教唆),而非suggestion(建議)。被教唆的人從外表上看精神狀態很正常,但是極有可能因體質變化而犯下滔天大罪。
也就是說,毛利醫師與狩尾博士的學說理論正好相反。在之前的學會上,毛利醫師和狩尾醫師曾經發生過激烈的爭論,毛利醫師略居劣勢。於是狩尾博士曾多次都挖苦毛利醫師,並且還咄咄逼人地說:
“毛利,你說呢?”
“有辦法你就做個真人實驗給我看。”毛利當時並不甘示弱,用這句話給頂了回去之後就不了了之了。畢竟這是在醫學界,他們分屬不同的學派,有爭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六
“那麼,你對案情和廣告哪一個比較感興趣呢?”毛利醫師沉思片刻,似乎並沒有期待我的答案。於是他又接著說:
“我昨天晚上將遺書和那張匿名信攤開放在桌上,可以肯定,的確是北澤的親筆手稿,因為我拿北澤的各種文件來與遺書和匿名信仔細對比過。但問題是北澤為什麼要這樣做?而且北澤委托誰把這封投書寄到警視廳的呢?”
“一定是北澤非常相信的人,而且寄匿名信這個計劃對北澤來說應該非常重要吧。”我有點遲疑地說。
“沒錯,確實是非常重要。但是誰受了北澤委托這件事我並不關心,對我來說,我最想知道北澤這麼做的真正目的。你覺得呢?”
“難道是為了騷擾誰嗎?”
“如果北澤隻是想騷擾誰,一定有更簡便的方法,犯不著這麼大費周章。因此我認為北澤一定有著更深層的目的才對。以自殺為手段來達成這麼重大的目的,絕對不會草率行事,一定早就做好了周全的計劃才是。而匿名信應該就是這個計劃之一,因此我敢肯定北澤一定是想計劃把匿名信送達我的手上。你認為呢?”毛利醫師越說越激動,他似乎並不是在征詢我的意見,隻是在一步步地反問自己而已。
“在北澤的遺書上,他之所以沒有寫上自己的文章,其目的隻是為了讓警方開立埋葬許可而已。因此當警方收到匿名信之後,一定會將北澤的遺書拿來做鑒定。當然,接著我就會發現匿名信與遺書是出自同一個人的親筆,就會將這兩份文件帶回來研究,自然又會為了分析死者的真正目的何在而大傷腦筋,因為研究這個的人不正是我嗎?也就是說,當我拿到北澤的匿名信之後,北澤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了,而北澤是整個事件的主謀。你一定覺得很不可思議吧!”
“那麼,北澤的目的呢?難道是醫師你嗎?”
“可以這麼認為。在我看來,北澤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讓我為了緝拿真凶而奔波罷了。”
“就這樣?”
“沒錯。”
“那麼他一定要賠上自己的性命嗎?”
“問得很好,這個我也有疑問。北澤竟會為了達到這麼無關緊要的目的而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況且我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他,所以我也實在參不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毛利醫師頓了頓,又說:“其實真正的情況是,北澤本人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甚至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寫遺書和匿名信。遺書和匿名信都是北澤親筆,所以我認為這兩份文件一定是北澤本人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寫出來的。可遺書是北澤生前就拿給北澤夫人看過了的,北澤本人應該知道寫遺書的事才對。因此,北澤是在無意識中寫了這些文件,可是腦海裏又很清楚自己在寫什麼。那麼他一定是被催眠後,受了某人暗示而寫,又受了某個人的指令做了其他事情。因此,這裏麵一定有幕後操縱者,也就是策劃北澤這起命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