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風燁讀了杜月如寫給他的信後,立刻帶人前往嵊州,並通知了仍留在嵊州的淨言方丈等人,讓他們小心楚心延的毒,並計劃將他拿下。
說實話,楚心延的這招苦肉計本來是很成功的,如果不是杜月如在落山坡見過樓心月,如果她不是秘門的門主,並讓洛花從樓心月身上著手調查的話,至今誰也不知道楚心延他們的計謀,也許讓他就此順利地達成目的也說不定。
可如今苦肉計被識破,而他本人卻不知道,這苦肉計就成了他的累贅。
“楚盟主,常家那邊有新的發現,請隨老衲前去一看。”淨言方丈不動聲色地請楚心延過去。
雖然淨言方丈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都與以前沒什麼不同,但楚心延總覺得說不上哪裏不對勁,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不,不會的,他的計劃天衣無縫,沒有人會懷疑到他頭上來。不好拒絕淨言方丈的邀約,況且真的有新發現也說不定,楚心延便隨他一起去了常家。
到了門外,楚心延知覺的有某種危險在裏麵,他停了下來。
“楚盟主,怎麼了,不進去嗎?”淨言方丈在他身後問道,聲音竟然讓他覺得幽森恐怖。
怎麼辦,要進去嗎?到了這一步他如果突然說不去的話會引起他人的懷疑;可是如果裏麵真的有什麼陷阱,他進去了不就是自尋死路?不不不,也許隻是他心理有鬼才會這麼覺得,其實他人什麼都沒有發覺。
正當楚心延猶豫間,淨言方丈大袖一拂,將楚心言掃進門內,不等他站穩,就有數把劍架在他脖子上。
奈何苦肉計的實施就一定會使身體受傷,一個月前楚心延中的“醉清風”雖然事先吃了點解藥,事後也將毒清幹淨了,但由於他中毒太深,至今功力隻恢複了七層。這時他想運氣發作,卻被人適時地在他身後封住了穴道。
就這樣,楚心延被眾人關在常家的柴房中,四周派人重重包圍,不泛有高手在其中看管。
深夜正是人最鬆懈的時刻,畢竟是群烏合之眾,沒有受過專業的訓練,練武的人雖然可以少睡仍很精神,但看守這一乏味的事情,許多人都會感到無聊而沒精打采。再說人是肉做的,總要吃飯、睡覺、上茅房,看守的人不可能永遠是那幾個高手。
楚心延被關後的第三個夜晚,樓心月觀察到醜時看管的人注意力最低,要突襲的成功率最高,況且他身上還有各種各樣的毒藥,要將人安全的救出不算太難。他站在上風處撒下藥粉,過了一段時間,柴房周圍的人還來不及呼救,便一個接一個的倒下。
是時候了,樓心月伏下身,箭也似地衝進柴房,看到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樣的楚心延,眼中一熱。
“延哥,醒一醒。”樓心月將一個瓶子放在楚心延鼻子下,不久他幽幽醒來。
“太過分了,他們居然這麼對待延哥,我一定會替你討回來的!”樓心月眼中泛著惡毒的光芒。
“別說這麼多,快帶我走。”楚心延意外的沒有高興,而是平淡又帶著點冷漠的對他說。
“忍著點,我現在就救你出去。”樓心月砍斷了楚心延手上和腳上的鏈條,背起他往門口走去。
還沒走到門口,兩人便被一股雄渾強勁的內力震回房內,緊接著,從柴房唯一的兩個窗口中跳進了幾大門派的掌門人,淨言方丈、風燁和上官鬆從門口進入,徹底封死了樓心月的退路。
沒等正派人士有什麼舉動,樓心月就往上拋了粉末,在眾人掩住口鼻的同時,他拉起楚心延向窗口衝去。然而他們還沒靠近窗口,周圍的人就已經發起了攻擊。
樓心月為了保護體弱的楚心延,擋下了大部分的攻擊,幸而楚心延還有能力保護自己。就在眾人以為即將拿下兩人的同時,柴房外又來了一群人,正與守在外麵的人打鬥著。
隨後狹小的柴房裏又加入幾個人與正派人打了起來,樓心月得以趁亂帶著楚心延逃出柴房。常家已是一片混亂,四處充斥著兵器相接的打鬥聲。
楚心延和樓心月一路飛奔,風燁和上官鬆等人追在他們身後,樓心月不時地撒下毒藥試圖阻止追兵,然而效果並不顯著,追趕他們的人雖然少了,但留下的卻是武功最高的人。兩人來到懸崖邊,不得不停下轉身麵對來人。
此時正派人士這邊依舊衣著幹淨得不沾塵土,而樓心月和楚心延已是傷痕累累,他們毫無勝算。
“你們已經無路可逃了,如不束手就擒就是死路一條。”風燁說。
楚心延冷笑著說:“哼,今天我們是死定了,投降豈不是便宜了你們,別做夢了。”說完,兩人同時動手,朝風燁他們襲去。
雙方糾纏了許久,樓心月他們漸漸敗下陣來。眼看著風燁手中的劍就要刺入楚心延的心髒,卻有人比他快了一步替楚心延吃了這一劍。風燁料不到樓心月竟然能為楚心延擋劍,愣了一會;樓心月趁他分散的這一會功夫,提劍向他刺去,幸得他及時回過神,避開了要害,但劍還是刺傷了他的肩膀。
風燁忍著痛夾住劍身不讓他拔出,接著再次用劍刺向他。這一次刺中了樓心月的心髒,直沒劍梢。
樓心月吐了口汙血,退回楚心延身邊。“我不會讓你們傷害延哥的,我一定要保護延哥,要是你們敢殺了他,我死了也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說完,他又吐了口血。
“阿彌陀佛,施主,放下屠刀,便可立地成佛,莫要再造殺孽,束手就擒吧。”淨言方丈說。
“大師,你口口聲聲說你是出家人,為何要與這群‘屠夫’一起製造殺孽,難道隻是說得好聽而已?如果你真如自己所言的慈悲為懷,就應該放過我們。”楚心延說。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殺一人可救百人,老衲願為此墮入十八層地獄。”
不再多說,淨言方丈、風燁和上官鬆一起發起攻擊,樓心月抱住楚心延承受了全部的攻擊,兩人一起掉下山崖。
“二十年後我會再回來的……”楚心延的聲音回蕩在山間。
對麵山上,有兩男一女從頭到尾看完了這出戲,轉身離去。
半個月後在逃的舒賽被江湖人追殺,在江西北部被眾人亂刀砍死。一個月後,風燁和上官虹的婚事如期進行,風燁還因為識破楚心延等人的陰謀有功,也找出了曾經一度失蹤的子母簪,上官鬆依照承諾將盟主之位讓給他,成為了新一任的武林盟主,實乃眾望所歸。
是以中原武林以全新的麵貌,團結在以風燁為核心新一代領導人的帶領下,邁入了嶄新的時代!
第三部:縱橫江湖
1
“‘醫聖’!不……不好了,我爹他……”說話的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大概是跑得急了,氣有些喘不過來。
房間裏一身青衣白褂的男子就是小姑娘口中的“醫聖”,隻是年紀似乎不大,才十六歲左右。他對她微微一笑,“是小欣啊,這麼急有什麼事嗎?別急別急,先鎮定下來,照我說的做,吸氣,吐氣,吸氣,吐氣……,來,告訴我你爹怎麼了?”
小欣照他的話先做了幾個深呼吸,平複下來後立刻抓著他的袖子說:“我爹他、我爹他也得‘那個’病了!怎麼辦,我隻有爹一個親人,要是爹死了我該怎麼辦呀?醫聖,求求您,求您救救我爹吧。”說著說著,小欣忍不住哭了出來,她跪下來求他:“求您救救我爹,您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們家窮,沒有值錢的東西當藥錢,如果……如果醫聖不嫌棄,就請收了小欣吧。”她咬住下唇,終於說出了這句話,臉別過一旁不敢看他,但通紅的臉頰早已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他並沒有嘲笑她,仍是對她溫柔地笑著,“小欣,你現在還小,這種話隻能對自己喜歡的人說……”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急切地打斷:“真的,小欣沒有騙您,如果您還是不相信……小欣證明給您看。”說著,她動手解開衣服。
他溫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小欣,不是說趙大叔生病了嗎?你再不帶我去看,要是延誤了治療的時間,可別怪我哦。”
小欣高興地跳了起來,他終於答應了。她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站起來給他帶路。
“什麼時候發現趙大叔得病的?”一路上他不忘了解病情。
“這幾天我爹就一直不舒服,開始還以為隻是勞累過度,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可今天早上起來……”說到這,小欣又忍不住想哭,“今天早上起來我爹就上吐下瀉,什麼東西也吃不下,我想到隔壁的小黃得‘那個’病時也是這個症狀……醫聖,您說我爹會不會有事?您一定可以治好我爹的對不對?”她慌亂的失了神,求證似地問他。
他微笑著安慰她:“放心吧,趙大叔一定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他春風般的笑容使她不再激動,看著他明亮透徹的雙眼,讓她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什麼事情可以難得倒他。
小欣將他帶到一間黃土屋前,破了個角的木門虛掩著,他“吱呀”地推開門,借著昏暗的光線打量房間。兩張斷腳的凳子、一張桌子和一張床就是這間房的全部家具了;而所謂的“床”隻是一塊木版,上麵躺了一個人,蓋著一張破了幾個洞的薄被,幸好現在是大熱天,否則怕不冷得夠戧;床上的人枕著一截木頭當作是枕頭。看來這一家的生活很貧苦啊。
他上前為趙大叔把了把脈,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後對小欣說:“放心吧,趙大叔沒事,隻是這陣子積勞成疾,又感染了風寒,所以才會上吐下瀉,我給他開副藥吃下去,明天就會沒事了。”
“是嗎?原來隻是受了風寒而已。”小欣鬆了口氣,坐在床邊為她爹擦去額頭上的汗。“這麼點小病還要麻煩醫聖親自前來,真是過意不去,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才是。”她隨即想到之前對他說過的那番話,臉紅了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他憨笑著說:“別叫我‘醫聖’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我比你大三歲,叫我聲大哥就好了。”
她的臉更紅了,頭一再低下,露出她白皙的頸項,輕聲叫了一聲:“大哥。”他是個溫柔的人,應該待自己很好的。
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他說:“小欣,你現在還小,不要想太多事情,藥費的事不用擔心,我不收你們的銀子,藥想要多少盡管拿去,知道趙大叔病好為止。嫁人的事等你長大後遇見心愛的人再說吧。”
她一愣,急忙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他不要她,“為……什麼?”
他拍拍她的腦袋,好像在學著某人的語氣說道:“現在已經不流行以身相許了。好好照顧趙大叔,一會兒到我那兒去拿藥,我先走了。”
小欣怔怔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發呆。他是個大好人呢,醫術超群又不收她的藥費,還不必她為他做什麼。
要嫁自己喜歡的人嗎?心開始撲通地亂跳,她捂住胸口,怎麼辦?心跳得好快啊。
小欣提了一籃剛摘回來的野菜,往他的住處走去。那天之後,小欣成了他家的常客,每天帶些青菜、雞蛋什麼的給他,又為他洗衣做飯,感覺就像是他的妻子,為他做事的時候,她總會不自覺地笑起來。
其實那並不算是他的家。他很好心,半個月前經過他們的村鎮,發現有人得了“那個”病後,便住了下來,他如今住的地方還是一個病人提供給他的呢,果然是好人有好報。
最近得“那個”病的人越來越多,他醫術好,又不收錢,待人又親切,找他看病的人更多了,他也從早忙到晚,幾乎連吃口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休息了。給人看病之餘,還與這裏的幾位大夫一起商量、討論,以期盡早找到治病的藥方和發病的原因。
是的,“那個”病治不好,鎮上已經有十幾個人死於“那個”病,聽說連附近幾個村鎮也出現了“那個”病,也有人得病死了。
得病的人必須離開自己的家,集中到大夫們準備的一個房間中,其他人都不能和他們接觸,接觸過的人還必須讓大夫看過,確定沒病才能回家,就連大夫給他們看病,也必須用布蒙住口鼻。大夫們還不時詢問鎮上的人吃過什麼,接觸過什麼,並記錄下來,把病人和正常人的情況做對比。大夫們都把“那個”病稱為——瘟疫。
這些小欣雖然都聽不懂,可是當看到他認真為鎮上的人治病的樣子,就忍不住要留在他身邊,想為他做些什麼。現在他幾乎瘦了一圈,但是她隻能為他洗衣、做飯,至少能為他減輕點負擔,總好過什麼忙也幫不上。
愉快的步伐一下子就走到了他的門前,那裏站著一個男子。
“請問這位姑娘,聽說‘醫聖’住在這裏是嗎?”
好、好俊俏的人啊,雖然臉色憔悴卻無損他的帥氣,那身光鮮亮麗的衣服,恐怕連鎮上最富有的黃員外也穿不起。她突然意識到盯著別人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羞紅了臉說:“是……是的,您要找醫聖嗎?我帶您進去。”是他的朋友嗎?他果然和她這種尋常的老百姓不一樣。
“大哥,有人找您。”剛踏進屋子,小欣便對他喊到。
他一回頭,對上那男子的視線,兩人同時脫口:“是你!”
2
無須道長的所有絕學中,司徒冉經過一番慎重的考慮,隻挑了醫學和周易來學,因為自知自己在武學方麵的資質平平,光隻是學個七八成恐怕也要十年、八年的時間,所以他幹脆完全放棄,他隻要集中精力專攻用腦的那兩項就可以了。
他每天睡覺不到兩個時辰,有時無須道長看不過去,讓他不必這麼拚命,可他不聽。每天天沒亮他就起床,挑水、砍柴、做飯,一切安頓好後他開始習慣性的為杜月如卜卦,了解她的情況,然後一個上午都用來專研周易,中午也不休息;下午開始學醫,到了傍晚才放下書,又去挑水、砍柴、做飯,和無須道長一起吃完晚飯後,又看書到深夜,第二天又重複昨天的事情。隔個三五天就和無須道長一塊出去采藥,回來後又一起煉製丹藥,再過一段時間就嚐試自己煉製,雖然一開始總是失敗,但漸漸地摸到竅門後,失敗的次數變少了。
周易在他每天不停地試圖算出杜月如的情況下,不用半年就已經突飛猛進,醫術也在兩年後超出了一般的水平,連無須道長也對他的神速感到意外,三年後他的醫術已經青出於藍。
山上的生活單調乏味,然而一心隻想著學習,日子竟也過得很充實,時間的腳步不知不覺間悄然走過。三年後他學成下山,不知未來命運如何,他也要用自己的雙手去爭取,爭取他心中的牽掛。
算出杜月如此刻正在天目山,下了山後他便直往她所在走去,腳步飛快,心卻惴惴不安。
在經過一個城鎮時,他身邊的路人突然倒下,一把脈那人得的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怪病。醫者父母心,為了治好病患他暫時留了下來,同時也得知鎮上還有幾個患有同樣病症的人。
開始他住在客棧,一次偶然下,他為一位米商治好了多年的頑疾,米商為表感激之情,為他提供了住處,結束了短暫的客棧生活。在米商的大力宣傳下,所有人都知道鎮上來了位醫術了得的大夫,生病的人不管大病小病都去找他看,再加上他待人親切隨和,很得病人的喜愛,更難得的是他看病從不收錢,所以來找他看病的人多了起來。
不遭人妒是庸才。他不收診費的做法搶走了鎮上僅有的兩家醫館的大部分生意。兩家醫館開始聯合起來與他作對,壟斷藥材,降低藥費,甚至和他一樣不收半分診費。與是來找他的病人變少了,他也不在意,空出來的時間他用來研究鎮上的怪病,然而仍然毫無所獲。
一日鎮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地方官的夫人生了熱病,醫館的大夫都出動了,卻還是無法使她的體溫降下來,情急之下小縣官采用了一個下人的提議,將他請了過來。隻須一貼藥,不用珍貴的藥材就降下了她的體溫。小縣官高興之餘,送了他“醫聖”這一名號。
他治好了小縣官夫人的病,博得了鎮上最有權利的人的歡心,兩家醫館的人惶惶不安,生怕他利用這一時機報複他們。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當小縣官問他想要什麼賞賜時,他隻提出要一個足夠大的空房間,放置鎮上得了怪病的病人,並派人防守,除了大夫不許任何人靠近。
這時小縣官才知道鎮上有人得了怪病,而且這個病還有可能會傳染。於是,小縣官下令辟出一個地方專門放置病人,並命令鎮上的大夫和他一起盡快找出治療的方法。
大夫們開始忙碌起來,和他接觸的時間多了,一開始對他的偏見也在他淵博的醫學知識和隨和的態度下煙消雲散。“醫聖”這一稱號在鎮上傳開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實驗與研究,怪病還是得不到有效的治療,得病的人和死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他沒想過會在這個地方遇見杜月如,至少不是以這種方式。
見到洛風的一刹那,他就知道杜月如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因為洛風和他一樣,是一個大夫。
“是你就更好說了,快跟我走!”沒有多做解釋,洛風拉起他疾步走出屋子。
頭一次,他丟下等待他診治的病人,腦中一片空白地跟上洛風的腳步。這些天他忙得沒有多餘的時間做他例行的卜卦,他以為她會好好地在天目山遊玩,再好好地回到秘門的總部,遇到事情也能化險為夷,可命運總是讓人感到意外。
司徒冉就這麼隨洛風離開了,什麼話也沒留下。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小欣終於回過神,安慰被他留下的一屋子的病患。
洛風帶他上了馬,飛馳而去。馬蹄下卷起滾滾塵煙,飛揚在他們經過的路上。不多時,他們到了隔壁村的一間農舍前,馬剛停下,司徒冉就急著下馬,腳下一個趔趄,幸得洛風扶住了他,沒有道謝,他衝了進去。
杜月如虛弱地躺在床上,吐氣如絲,臉色蠟黃,嘴唇蒼白且幹燥,眼眶深深地陷下去,昔日流光異彩的雙眸正緊閉著,眉頭因身體的不適而不自覺地攏起。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可以看到點點紅斑,這正是這次瘟疫的病症之一。
他坐在床沿,一直守在杜月如身邊的洛花輕輕地從被子中掏出她的手。“她這樣有多久了?”司徒冉把著脈問。
“三天。”洛風回答他,“最初是吐個不停,待胃都吐空後,她身上就起了紅斑。”
“你有給她配過藥嗎?”
“有,但隻是普通地治療腸胃的藥,門主不讓我為她把脈,說隻是水土不服,‘吐啊吐就習慣了’,後來紅斑出現後我才發現不對。村子裏也有人得了這種病,但是不多,所以沒有引起大家的重視,我仔細調查後才知道這是一次瘟疫。因為找不出病因,我沒敢給她開處方,隻讓她吃下一些維持體力的丹藥。”
司徒冉緊鎖眉頭,臉色變得沉重。“月如的病像是瘟疫,但又比這次瘟疫來得嚴重。根據我一個月來的觀察,這次瘟疫的病症為:一開始是嘔吐不止,然後皮膚出現紅班,這是發病的初期;接著出現紅班的地方開始起膿包,還會不停地流濃水,很癢但不能抓,一抓就破,抓破的地方開始潰爛,這是發病的中期;晚期則是高燒不退,不能進食,最後導致死亡。普通的情況初期持續的時間會長些,大概是七天左右,中期較短,三到五天,晚期病人則最多隻能堅持一天半。但是,”他頓了一下,“月如的情況更嚴重,據你所言,月如發病到現在才過了三天,就已經發起高燒,但紅班出現的地方隻是輕微的起包,這很奇怪,是體質問題還是這期間她吃了特別的東西?”
洛風搖頭說:“沒有,門主和我們吃的東西都一樣,吃之前我們都用銀針試過,沒有異常,除非門主自己找其他的東西吃。”
司徒冉疲憊地抹了把臉,“不管怎麼樣先把月如送到我那邊,這裏條件太差,而且我的病人太多,走不開,隻有請洛風先搜集這村子裏病人的情況,你應該知道是哪方麵的,完後請立即過來,相信有你的加入,這次瘟疫可以很快的遏止。”
“我想救的隻有門主。”洛風目光堅定。
“我知道。”司徒冉了解的笑笑,“洛花,你和我把月如送去鎮上吧,要不要雇一輛馬車?”
說話間,洛花已經連人帶被抱起杜月如,淡淡地說:“不用了。”
3
聽到門外有聲響,小欣就知道一定是他回來了,高興地跑出門外,果然看到他一身風塵仆仆的樣子,隻是他身邊還跟著兩個人,確切的說是一個男子,懷裏還抱著一個看起來病得很嚴重的女子。
“大哥,你回……”還沒說完,就被司徒冉打斷。
“先把月如抱到我房間去,我去買兩床被子回來。”司徒冉看也沒看小欣一眼,應該說他根本沒注意到門口還有人。
小欣的熱情立即被澆熄。由於他的態度,她尷尬地站在那兒,三人都沒注意到她,就像是一個多餘的人。她看到司徒冉對那女子的態度,女人的直覺告訴自己,她將是她最大的情敵。
小欣跟著他們進了司徒冉的房間,不甘心被冷落,她又大聲地再說一遍:“大哥,你回來了,我已經給你做好飯菜,趕緊趁熱吃了吧。”
他這才注意到還有一個人在房間裏,“小欣原來你在啊,正好,這位是洛兄……算是我朋友吧,你給他盛碗飯吃,我先去買點東西回來。”說完他匆匆走出去。
小欣隻來得及在他背後喊:“大哥,剛才劉大夫來過,他說晚點再來找你。”
遠遠地,聽到他回了一句“知道了”,小欣才去把飯菜都端出來。進了房間,她偷偷地打量司徒冉帶來的朋友。和早上來的那位男子一樣,相貌出色得讓旁人自卑,光從衣著就知道他絕不隻是溫飽而已,還很富足。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呀。被他小心的嗬護床上的那位女子,雖然病容淒慘,還是能看出她舊日清麗的容顏。
“謝謝。”接過飯菜,洛花對她露出疲憊的笑容。
這一笑,讓她頓感親近不少,卻同時又有些疏離,這也許是有錢人特有的氣質吧。小欣如是想著。
沒多久,司徒冉就抱了兩床被子回來,還帶了些日用品。他給月如加蓋了一床被子,又跑去端了碗黑乎乎的藥水給她喝下,一番折騰後才停下來吃飯。
“大哥,床上的這位姐姐也是你的朋友嗎?她看起來好像病得很嚴重啊。”她還是忍不住想打聽。
“恩,她叫杜月如,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為了方便醫治,我讓她暫時住在這裏。”他邊吃邊回答。
“我……我也來幫忙照顧她吧。”小欣靠近床邊,手剛碰到被子,就被洛花大喝一聲“別碰她!”她嚇了一跳,手一抖,被子稍稍掀起,露出杜月如身上的紅斑。她驚恐地尖叫著:“這、這不是瘟疫嗎?”她害怕得連連後退。
她的尖叫聲引來房間裏兩位男子不滿的眼光。洛花立刻把被子蓋好,司徒冉神情不悅地說:“病人需要休息,怎麼可以大吵大鬧,以後你別進這間房子,可能會感染上瘟疫。”
小欣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犯了個大錯誤。她試圖鎮定下來,可顫抖的聲音泄露了她對瘟疫的恐懼。“得了瘟疫不是應該送去那裏隔離嗎?怎麼能讓她留在這裏?大哥以後睡哪兒?”
知道她並沒有惡意,司徒冉語氣緩和下來:“月如的病與他人不同,她在這裏我好就近照顧,房間這麼大不睡床還可以睡地,席子我已經買來了,我和洛兄一起輪流照顧她。”
也許是司徒冉的那碗藥起了作用,也許是剛才小欣的尖叫聲吵醒了杜月如,小欣正要開口的時候,杜月如醒了過來。“這裏是哪兒啊?我口好渴……”
洛花立刻過去扶起她,司徒冉也很快的倒了杯水喂她喝了下去。“現在感覺怎麼樣?”司徒冉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
杜月如遲緩地轉動眼珠看向司徒冉,眨了一下。“我一定是做噩夢了,否則怎麼會看到司徒?”
“月……月如,你沒做夢,我一個月前就已經下山了。”他是噩夢嗎?算了,她現在生病,不和她計較。她的胡言亂語又不是第一次聽到,他反而覺得很懷念。
看到他正給自己把脈,杜月如那張嘴又說出氣死人的話來:“哎呀,怎麼是你給我把脈?別學我二師兄什麼都不懂就給人把脈,你要把我醫死了,我讓洛花把你剁成肉醬拿去喂狗。洛風人呢,我生病了還亂跑,居然讓你趁亂進來搗亂。”
司徒冉哭笑不得的說:“洛風現在還在原來的村子裏搜集資料,我現在也是個大夫了,你當我跟師父在山上學三年是學假的嗎?”
“那你肯定是個蒙古大夫,看你那傻頭傻腦的樣子,能給人看好病嗎?”
這回反駁她的人不是司徒冉,而是在一旁看了許久的小欣。“不許你侮辱大哥,大哥可是這裏有名的‘醫聖’,治好了許多人的病,連這裏的大夫都誇他醫術超群,不知道就不要亂說。”因為生氣,小欣已經忘了瘟疫的可怕,站到杜月如麵前指責她。
司徒冉笑著說:“小欣,你誤會了,月如是在和我開玩笑呢,她不是認真的。”
杜月如看了她一眼,轉而對司徒冉說:“司徒,你什麼時候交了個小女朋友?真行啊,才16歲就學人家早戀。”
小欣臉一紅,低下了頭,司徒冉也漲紅了臉,不過是被氣的,他大叫道:“小欣才不是我女朋友呢,你不要亂說。”聽到這,小欣有些傷心。
杜月如又一臉驚訝地說:“難道是你的女兒?”
“當然不是!”他氣急敗壞地說,這時才意識到中了杜月如的計,看她笑得臉上染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心裏鬆了口氣。他還真怕她會誤會。
“別以為你給我看病,你欠我的那筆錢就可以一筆勾銷哦,門兒都沒有!”
小欣看他們聊得那麼開心,心裏很不是滋味。“大哥究竟欠你多少錢?先不說診費,光是給你吃的藥就已經足夠還清了,更別說你一來,他就為你張羅了一堆的東西。”
司徒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也沒有多少,隻是二十兩而已。我跟月如都好幾年的老朋友了,那點東西不算什麼,那二十兩我會另外還給你的。”最後一句他是說給杜月如聽。
“誰說是二十兩?還要算利息呢,如果不計利息就借給你,還借了這麼久,那人人不都來和我借錢,我還吃什麼?二十兩銀子,我隻收你三分利息,夠兄弟吧?”
“三分利就三分利,總共也不過是一百多兩。還說兄弟呢,有兄弟借錢還算利息的嗎?”
“誰跟你說是一年三分利來著?是一個月!這利滾利,利加利,三年就是……頭好暈,洛花你給他算算是多少銀子?”說了這麼多話,還真有些累了。她直接把頭靠在洛花身上。
“總共是一百七十二萬五千九百零六兩七錢。”洛花立刻接上。
“恩,沒錯。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份上,這零頭我就不要了,你隻要還我……一百七十二萬五千九百零六兩就可以了。”杜月如大方地說。
“什麼?”司徒冉驚訝得下巴掉到了地上。“你放高利貸嗎,這麼高的利息?這算那門子的兄弟?而且那零頭算沒算有什麼區別?”
“我又沒說我不是放高利貸的……”杜月如越說越小聲,眼睛也慢慢地閉上。
司徒冉趕緊檢查了一下,說:“沒事,她隻是睡著了。”洛花這才鬆了口氣,小心地讓她躺好,並給她蓋上被子。
司徒冉的心在滴血,早知道當初就不要提醒她自己還欠著錢就好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以她愛錢的性格,她會忘記嗎?唉——,他這輩子是別想翻身了。
4
效率高的洛風晚飯過後就回來了。“我找遍全村隻找到一個和月如有類似情況的病人,關於他所接觸過和吃過的東西,我都詳細地記在上麵。”他把一疊紙交給司徒冉,“還有一些是其他病人的情況,我打算明天去其他有出現瘟疫的村鎮走走,盡量將資料全部搜集起來,明天門主就拜托你和洛花了。”
“你應該還沒吃過晚飯,先去吃飯,一會兒我給你看這裏的資料,我們再好好討論。”司徒冉說。
洛風沒推辭,三兩下扒完飯開始翻看司徒冉的記錄。
“扣!扣!”有人敲門,司徒冉出去一看是劉大夫,他都忘了還有這回事了。
“醫聖,老夫想請……”
“劉大夫來得正好,快跟我進來。”司徒冉急忙拉他進了房間,“這是我的一位朋友也得了病,你給她把把脈。”
劉大夫仔細地給杜月如把脈後,憂鬱地說:“你的這位朋友……”
“旦說無妨。”
“情況很特別,與其他患者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發著高燒隻是起紅斑,而沒有長出膿包,會不會是接觸過特殊的東西,還是發生了病變?”劉大夫捋著胡子說。
司徒冉失望地歎口氣,搖了搖頭。劉大夫的見解和他一樣,看來沒有什麼進展。
這時洛風也看完了司徒冉的筆記,“月如起膿包的情況不是很明顯,現在隻能先給她塗點藥膏,讓她不至於太難受,要是病情惡化導致膿包潰爛,治好了病身上也會留有疤痕。我身上剛好有可以止癢的藥膏,明天我再去配一些來,今天早上的那個小女孩哪去了?”
“她是小欣,因為不清楚這種病會不會傳染,我讓她以後別來我這裏了。你找她有事?”他們並不認識啊。
“也不是,隻是我們幾個都是大男人,月如一個女孩子,我們怎麼好替她塗抹。沒辦法,隻能出錢請人來幫忙了。這位是劉大夫吧,在下洛風,劉大夫能不能給我們找幾個女子照看月如,錢不是問題。”
“這……”劉大夫不好答應,畢竟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隻怕是有錢也沒命花啊。
司徒冉也拜托他:“拜托了劉大夫,幫幫忙,我們也會給你相應的報酬的。”
劉大夫歎口氣,“好吧。”
次日,得知此消息的小欣自動找上門來做杜月如的看護。
“不是大哥不願意讓你做,隻是趙大叔就你這麼個女兒,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的,我怎麼好跟趙大叔交代?”司徒冉為難地說。
“大哥,你也知道我們家很窮,爹的身體不是很好,我需要賺這筆錢替我爹減輕一些負擔。大哥算我求求你,你就讓小欣做吧,何況月如姐是大哥的朋友,小欣也希望能添一份力。”她的眼神充滿期待。
司徒冉無法拒絕她的請求,隻好同意。“你要做也可以,但是如果趙大叔反對,你再怎麼求我也不會答應的。我醜話說在前頭,照顧病人是件很辛苦的事情,而且又需要非常的小心,不能出半點差錯。不是我要嚇你,如果月如因為你的疏忽而出了什麼事,別說是你,連整個鎮上的人他們都不會放過的。”
他們?他們是誰?小欣沒敢問出口,她咽下口水,點頭說:“小欣知道了,小欣一定會好好照顧月如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