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3 / 3)

“劃下什麼道兒來?”

“文比還是武比?什麼條件?多長時間?讓我跟老易過過招。”

“你不要這麼固執和胡鬧好不好?”

“你要我就這樣放手?我怎麼會甘心?”

“唉,我就知道會這樣。算了算了,不說了,睡吧。”

“我不困。要睡你自己睡。”

接下來玲姐隻好也坐起來,陪著我說話。說不得,我隻好繼續嚇一嚇她,告訴她我是不會善罷幹休的。具體要怎樣,我沒有說,讓她自己去想。她眼睛轉了轉,好像是有點給嚇著了。她答應再想一想,暫時不跟老易結婚。接著要求我不得在外人麵前胡鬧,繼續當她的“表弟”。我忙不迭地答應了。在那一刻,我覺得隻要她暫時不跟老易結婚,要我幹什麼我都會答應。隻要爭取了時間,就不怕不發生變數。我知道她這一招使的很可能是緩兵之計,雖不是我想要的最好結果,但也算是頗有收獲了。

她關掉燈,再次拉我躺下來。我乖乖地躺下來了。

此後的幾個月,我和玲姐的交往可以用平淡兩個字來形容。她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也許,她覺得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現在隻需要拿出耐心和時間來等待變數。我也不敢輕舉妄動。雖然她答應我暫緩跟老易結婚(原定春節),但真正怎麼樣我要等到春節才知道。況且在此之前的折騰,我消耗也不小,也需要休息一下。

一些零星的溫存和冷漠分布在漫長的平淡裏。我努力用工作來對付平淡。那些工作本來就是需要做的,現在變得更需要做了,因為它不僅可以增加我的籌碼,還可以轉移我的焦慮。有時候,我甚至希望能一刻不停地在這座城市裏跑來跑去。但隻要有空,我還是會去玲姐那裏看看她。我覺得應該保持小規模的浪漫攻勢。有時候我會為她寫一首小詩,或一首歌詞,或幾句話,就寫在衛生紙上,她的記帳簿上,她常讀的電視報上。有一個傍晚,我還把折疊餐桌搬到了陽台上,鋪上一張新桌布,拿出葡萄酒和兩隻水晶玻璃杯,點上了蠟燭。然後我坐在燭光裏等著她。外麵下起了雪,雪片輕輕撲打著包封陽台的玻璃,像在輕柔地絮語。

整個冬天我都很忙。隨著互聯網投資持續升溫,鈔票跟雪片一起落進了這個巨大的城市裏。我得時刻準備著出門抓幾把。公司裏多數銷售員都不是通信專業出身,對通信係統產品的了解,往往不及客戶的技術人員,溝通起來困難比較大。看見我和幾個專業出身的同事連連得手,有些人就去銷售部經理那裏吵鬧。經理隻好決定,做互聯網這一塊的,必須一個專業的和一個非專業的組合在一起。我挑的搭檔是粘糊小妹。

再次見到粘糊小妹的時候,她脖子上圍著一條暗紅色的圍巾。走進了有暖氣的辦公室,她也不把圍巾取下來。後來我才知道她因為和阿伍的事吞過兩次玻璃,做手術的時候,醫生不得不把她的喉管切開,她的頸子那兒留下了兩道長長的疤痕。知道這些後,我每次看見暗紅色的圍巾都不舒服,像看見了凝固的血一樣。粘糊小妹自殺未遂的事件給我震動不小,讓我麵對許可佳的時候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我既想把話說清楚,又不想傷著她,結果總是遲遲進入不了主題。

這年冬天,我跟許可佳不時見一見麵,去各種時尚的餐廳裏吃一吃飯。有時候我很不願意相見,麵對她,我心理壓力很大。她在那種特定的時候出現在我的門前,像一個火堆出現在一隻快要凍僵的動物麵前。我生病期間雖然沒有跟她怎麼樣,也沒有明確關係,但我不能不承認我跟她已經有了曆史遺留問題。要想解決,就必須見麵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可一旦見了麵,我卻又不知道該怎樣說才能讓她平和地接受我的想法。常常是她問幾句,我答幾句。我不忍對她太冷,太狠,我深知太冷太狠她受起來是一種什麼滋味。如果她因為我而留下身體創傷或心理創傷了,我覺得那真是一樁罪過。

有時候許可佳會來我的住處看看我,不過沒再在我這裏過夜。上次我生病的時候,她在我這裏住過兩個晚上,她父親知道後大發雷霆,像要殺了她一樣。她父親還為此跟她母親吵過一架,兩個上了年紀的人都在客廳裏蹦蹦跳跳的,據說最後是她母親贏了。許可佳告訴我:“我媽說,想住在外麵盡管住,隻要我結婚的時候還守身如玉,家裏就多我送一萬美金。”接著,她轉了轉眼珠,告訴我最近她天天思想鬥爭,盤算著這筆買賣值不值得。雖然我對她母親頓生敬意,但許可佳的話仍然讓我心驚肉跳的。她不用親密行為緊逼我的時候,我覺得她可以算是一個很令人溫暖舒服的朋友,可要是哪天萬一不小心,讓許可佳在我的床上完成了一個女孩到一個女人的轉變,我不跟她結婚我簡直就要從人變成不是人了。 我心裏非常清楚,這種不小心是很可能出現的。有一次她坐在床上吹一隻避孕套(她說是她媽媽從醫院裏拿回來送給她的),吹成一隻氣球紮起來,然後一次次拋向天花板,有那麼幾分鍾我差點希望自己不是人。有個聲音對我說,可以做點什麼,跟這個女孩一起做點什麼不正是玲姐希望的嗎?幾分鍾後,我覺得自己這麼想太卑劣了。又是幾分鍾後,我對這種道德的自戕失去了興趣,因為道德的自戕太容易了,也太脆弱了。幸好那隻吹鼓的避孕套及時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