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這樣說,我多多少少有些欣慰,同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接下來,許可佳解釋說她其實沒跟玲姐的同事說玲姐的壞話,隻是一般性的閑聊,“信不信由你。”她承認還耳環的事有些過份,她非常後悔。說著說著她眼眶濕潤了,說她從報紙上看到給星星命名的事後,實在是咽不下那口氣,是想過要狠狠報複一下。她覺得,如果那顆星星的名字屬於一個比她許可佳還年輕還漂亮的女孩,也許她會想得通些。後來又想到年輕正是自己的本錢,她輸得起,玲姐卻輸不起。這麼想一想就決定放一馬了,她被自己的決定感動了好幾天。
後來,她知道玲姐出國的申請卡在了她父親手裏,她聯合母親勸父親放手。說到這裏,許可佳對我說,她求父親放玲姐出國,沒別的意思,她當時是真的覺得那個機會難得。後來玲姐還非常感激她。從她接下來的話中,我了解到玲姐到了美國後,給許可佳寫了不少信,還在網上長聊過好幾次,把我和玲姐認識的經過、中間的反複、玲姐的苦衷差不多都告訴了許可佳。許可佳非常感動。
許可佳停了停,喝了一口酒,望著我說:“看得出來,玲姐是真的很愛你,為了你好,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可你哪,你幹嘛不跟她一起出國?”
我說:“玲姐不讓我去。”
我有點驚愕地望著她,看點看不懂她了。
許可佳接著說:“有人捆著你了?還是要等著玲姐來求你?我看你是舍不得那個經理的位子吧?是怕去美國吃苦是不是?”
我心裏有些震動,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許可佳的眼光抵達了我自己都沒看透的地方。跟許可佳交往這麼長時間,我還是太不了解她了。一種陌生的東西在我心裏滋生,讓我感到尷尬和不安。幸好這時候鼓聲響起來了,土著婚禮遊戲開始,餐廳裏很嘈雜,我可以不說話。
勉強坐了一會兒後,我借口有事,向許可佳告辭。許可佳說她還想坐會兒,我點點頭。走到門廊那兒,我感覺她還在看著我,我的心跳得像叢林裏的鼓聲,我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一直往前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我走出了門,走到了夜晚的大街上,才把那口氣緩緩呼出來。
就是在這一天晚上,我決定好好想一想我和玲姐到底怎麼回事,想一想玲姐和經理這個職位對我意味著什麼,想一想人生中什麼對我最重要。我覺得,即使不能樣樣都想清楚,我至少應該把是否出國的事作個了結,不要沒完沒了地懸在頭頂。 差不多整個春天,我一有空,就坐在電腦前回想我跟玲姐交往的過程。每一個地方,每一個細小的瞬間,每一次孤寂中得到的慰藉,都在回憶中閃閃發光……我能看見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夥子慢慢地走在自己的路上,青春在他身上一點一點地流逝,往事在他身上一點一點增加。我越來越清晰地意識到流逝與增加的轉換中隱藏著一個神秘的公式,就像時間與空間的轉換中隱藏著愛因斯坦的公式。我研究著那個公式,直到發現自己這麼幹是個糟糕的壞毛病。有什麼好多想的呢?玲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應該早就是確定無疑的。隻有跟玲姐在一起,我的生命才能安寧和完整,才能得到人們常說的那種人生的幸福,這些,都應該早就是確定無疑的。我每次花很長時間想來想去,最後都是總結歸總結,行動歸行動。想得太多了,我總有一天會喪失行動的能力。
盡管玲姐極力反對我辭職,我還是辭了職,不到三個月就辦好了去美國的簽證手續。在辦手續的那些日子裏,我差不多每天都要往電腦裏敲一些字,或者把以前寫的一些段落整理一下。我覺得紀念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完整地寫下來,不讓它被塵埃湮沒。我覺得我應該把我寫的這個長長的故事獻給玲姐,讓她做第一個讀者,讓她完整地了解我的心。
但願這一切能打動她,讓她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