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啊。"夏爸爸對著中年男子淒然地笑,他有些無法承受突然而來的悲傷,仿佛隻要稍不留神就回到了六年前的那個午後。
"你多保重,我走了。"中年男子扶著夏爸爸在急救室門口的長椅上坐下,匆匆離開。
夏爸爸木然地看著中年男子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突然,"哐當"一聲,急救室的門打開,走出一個滿臉焦慮的女醫生,她看到夏爸爸急急地說:"你是病人的家屬吧,病人失血過多,可是血庫的血不能掉不出來,他的情況很危險。怎麼辦?"
夏爸爸倉惶抬起胳膊說:"來,先抽我的吧。我是他爸爸。"
"也好。快跟我過來。"醫生帶夏爸爸去護士辦公室做檢查,準備抽血。
夏爸爸坐在護士辦公室,看著自己的血液一點一點流入一個透明的袋子裏,突然有些欣慰的感覺,這麼多年來,自己終於有機會為兒子做點事情了。
醫生拿著裝滿血的袋子重新進入急救室,夏爸爸扶著牆在長椅上坐下,想象著自己的血一點一滴地進入到夏開地體內,想著夏開睜開眼睛微笑的樣子,心底慢慢平靜下來:十六年前,是我給了他生命,而今天,我的血又跟他的血混在一起,這是一種多麼奇妙的感覺啊,那是不做父親的人怎麼樣也無法明白的感受。兒子那麼努力地考大學,我也要加油,完全戒掉酒精。等他高考結束,我就可以帶著他去海邊看日出,去草原上騎馬,去海邊看日出。如果他喜歡,也可以帶他去國外看看。
時間一秒鍾一秒鍾慢慢地走著,夏開還沒有推出急救室,夏爸爸頭靠在長椅上慢慢地睡著了,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裏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而在在油菜花叢中開心地笑著,叫著,爸爸,爸爸。
天幹燥陰冷。
江媽媽每天都帶著小朵到樓下的花園去曬太陽。兩個人坐在原木雕花的長椅上,江媽媽會講起很多很多小朵小時候的事情,小朵聽著聽著淚就流了,說不出的感覺,有些幸福,有些茫然,也有些失落。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小朵不止一次在偷偷地想,我的生父生母他們在哪裏,他們長什麼樣子,他們為什麼會把我弄丟了,這麼多年來,他們找過我嗎?可是,這些她都不敢講給媽媽聽,媽媽那麼疼她,她不能再傷媽媽的心了。
有一天,江媽媽吃過早飯後去給小朵買棉衣,小朵一個人坐在長椅上,一邊看書,一邊暗自傷神。麥田突然一下子跳了出來,小朵抹了一把眼淚笑著問:"哥,你怎麼來了?"
"知道你一個人在,怕你孤單啊。"麥田取下書包在小朵身邊坐了下來。
"哥,是不是快要期末考試了?"
"恩。這學期的課程已經全部結束了。"
"哦,E娃他們也快期末考試了,好快啊。"小朵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把腦袋放在麥田的肩頭。
"小朵,剛剛你怎麼哭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講給我聽聽好不好?"
"哥。"小朵的眼淚一下子又流了出來,她哽咽著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好想知道我的生父生母她們怎麼樣了,真的很想很想知道。"
"我理解。"麥田把胳膊伸出來環住小朵柔弱的肩膀,這個自己疼愛了十幾年的小女孩,此刻,她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楚楚可憐,那麼的讓人心疼。
"哥,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我心裏好難過的。"小朵縮在麥田的臂彎裏,那個臂彎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
"小朵,等你病好了,哥哥帶著你去黎山找你的生父生母好不好,我發誓,一定要幫你找到她們。"
"恩。"小朵點點頭,眼淚又流了。
"小朵不要難過,好好養病,等考試結束,我們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好的。哥,其實我還是蠻開心的。嘿嘿,等我病好後,我就可以回家找夏開了,好想他呢。"
"傻丫頭。"麥田笑了一下,緊緊摟住小朵的肩,有種酸酸澀澀的東西快速從心底滑過,就像根本來不及矚目的流星,落下去,瞬間的閃亮徒生很多很多的遺憾。
"哥。"小朵抬起頭看著麥田,"E娃最近有寫信來嗎?"
"沒有。"麥田搖搖頭,極力掩飾眼神中的慌張,"大概是學習太忙了吧。"
"也是啊,她把課堂筆記全部都寄給我了,現在該複習準備期末考試了。嘿,如果我現在回去參加期末考試,不知道還能不能考第一?"小朵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的樣子可愛極了。
麥田俯身捏捏小朵的臉蛋,笑著說:"那當然了,我妹妹那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啊。你的獨門絕技無人能比的,第一的位置不給你給誰啊。"
"瞎說。"小朵掙脫麥田的胳膊在長椅上坐好。太陽暖暖地照著,小朵眯著眼睛抬起頭看著太陽,漫不經心地問:"哥,原來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不是你親生的妹妹啊?"
"沒有,怎麼會?"麥田認真地搖頭。
"我有。"小朵捂住嘴巴咯咯地笑,"有段時間,我曾經幻想你不是我的哥哥,我也不是你的妹妹,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親緣關係,那我就可以找你做我的男朋友了。嘿嘿,又帥又體貼,讓E娃撿到寶貝嘍。"
麥田愣愣地看著小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隻怔怔地說:"哦,是嗎?"
"真失敗,哼,一點兒都不配合。"小朵假裝生氣去捏麥田的耳朵。
"好,好,我配合還不行嗎,請俠女饒過小的一命。"麥田歪著腦袋叫了半天,小朵才鬆開手指。麥田摸著漲紅的耳唇可憐兮兮地說:"小朵,現在已經事實證明,你跟我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