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萬看這小姑娘這麼有氣性,反問回去:“那你覺得應該如何?”
溫橙:“既然人類的生存資源有限,最應該殺掉的,就是那些懦弱無用的人,大家各憑本事生存,如果保護那些人沒有用,那還不如將他們殺個幹淨。”
蒼萬:“那什麼才是懦弱無用?這個詞該如何定義?老弱婦孺?還是像我這樣傷弱病殘?又或者是心地善良,但一時間沒有勇氣的平凡普通人……”
溫橙自知說錯話,一時間噎住:“我指的是……”
蒼萬仍是那副過來人的表情,笑意沒有變,也並沒有介意溫橙的言辭不善:“如果人人都這樣想,你猜這個世界會如何?”
溫橙無所謂:“大不了走向毀滅,所有人都一起死唄,反正我不要是辛苦付出還要被背刺的那個。”
蒼萬這次沒有說話了,他垂著眼簾沉默許久,才緩緩道:“世事無絕對,任何事物都同時擁有正反兩麵,人性也是如此,有英雄,就自然存在懦夫,如果將懦夫趕盡殺絕,那這世上便隻剩下惡人了。”
這話溫橙其實沒太聽懂,懦夫死完了不就隻剩下英雄了?怎麼會變成惡人?難道沒有懦夫的襯托,英雄就算不得英雄嗎?
她其實還想說什麼,老蒼卻突不其然將話題轉向了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小姑娘,你很喜歡周指揮對吧?”
“……”
問得猝不及防,溫橙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她還是借著話頭,認真思考了一下……
她對周南敘算是喜歡嗎?如果是,又是哪種喜歡?
仰慕崇拜,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她其實並不能解釋以及區分清楚。
要說上輩子,她之前說的那些話純屬胡編亂造,他們實際上並沒有在一起,別說在一起這種話了,那是連曖昧都不曾有過……
也不知道是她年紀小懵懂單純,還是周南敘為人古板太過克己複禮,又或是當時那個大逃亡的環境條件不允許,反正總之沒有擦出任何火花。
甚至剛開始的時候,她膽小如鼠,怕他怕得要死,總覺得自己是在他手底下討生活的小弟,生怕自己稍不留神就被一槍崩了,後來時間久了才產生了一些依賴、信任,以及崇拜敬畏之類的感情。
處在少女時期的她,當然不是沒有過對他的愛情幻想,但那種幻想離譜得就好比肥皂劇裏的狗血劇情,連人設都篡改了,純屬在腦子裏瞎編著玩。
畢竟就連受害者還有可能愛上罪犯從而患上斯德哥爾摩,而她當時的情況,就算她不是她,周南敘不是周南敘,而是任何一對強弱組合,處於弱小方的那個也不免會產生些依賴情愫,從而錯把依賴當喜歡,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見人久久未答複,蒼萬繼續猜:“那就是崇拜?”
結果溫橙卻說:“我不知道。”
如果沒有後來的故事,如果她死在了周南敘前麵,或者周南敘殺了她拋棄了她,她大概可以非常篤定地說,當時的感情絕非喜歡。
她從來都不是乖巧聽話的女孩子,不喜歡娃娃玩偶,對浪漫的愛情故事不感興趣,青春期懵懂的幻想雖有,但不多。
理智有餘的她甚至非常肯定,如果遇到危險,周南敘一定會放棄她,為此她做足了心理準備,預測過各種最壞的可能性。
但後來,事情卻往截然相反的方向發展——周南敘為了救她而死。
他用身體護住她,替她擋掉所有的子彈,然後死在了那場動亂之中。
那一刻的震撼,蓋過了她生命的全部,像一盞燎原的星火,倒戈後在原野上蔓延,火光四散,燃燒並照亮了她整個靈魂。
乃至此後經年,她都在回想,都在自問。
他不是很厲害嗎?他不是強者嗎?他單打獨鬥分明可以活得很好,到底為什麼……要救一個毫不起眼的廢物呢?
故事沒有結尾,疑惑沒有答案,讓人抓心撓肝,成為永久的痛苦和懸念。
“我不知道。”陷入回憶的溫橙眉心斂起,又將這話重複了一遍。
如果隻是單純喜歡的話,好像沒有這樣刻骨銘心。
世俗的喜歡或愛,都太過淺薄,不外乎是愛一個人的容貌家世,地位財力,愛那些覆在皮囊之外的東西,卻極少有人,能真正看到另外一個人的靈魂,並去愛他的靈魂。
眼眶莫名泛起酸澀,溫橙忽然低下頭來,任發絲吹散下來,遮住臉上不慎流露的情緒。
蒼萬見到這樣的溫橙有些茫然,覺得這小姑娘像是觸及到了什麼傷心事一樣,一下子臉色就變了。
對此,他雖不知所措,卻開始問責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小橙?誒,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