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話多。”鳳萍端著熱氣騰騰的砂鍋進來,交給下人擺放上桌,在太太下首的位置坐下來。看著情形有些不對,她聰明的打斷了程逸飛的話,讓忽然冰冷到快要凝固的氣氛一下子緩解了不少。“既然方才看見你二哥在院子裏,你怎麼不叫他來一起來吃飯。嘟嘟囔囔的滿嘴胡言,有這功夫,趕緊去把月亮找來,一會兒飯菜都涼了。”
“媽,我可不去。”程細雨嘟起嘴,不滿的搖頭:“二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爸爸大媽都說不動,哪裏能輪到我。我何必自討沒趣。再說,他又不是不知道這個點吃飯,他自己不願意來,難不成還要三叩九拜的請過來,當他自己是什麼人了。全家都要圍著他轉,就像他小時候天天在秋千上打轉一樣,別人都是前搖後擺蕩秋千,卻不能要求他也如此。誰讓他生下來就和別人不一樣呢。”
程逸飛很不高興女兒這樣數落自己的兒子,臉色微變:“你媽叫你去,你就趕緊去,哪裏有這麼多話,越發沒有規矩了。”
鳳萍心裏有些不痛快,畢竟她才替他解圍,轉臉他又來數落自己的女兒不懂事,一點情麵都不講,實在叫她心裏不是滋味。但礙於自己妾室的身份,她隻能啞忍,佯裝不覺就這麼帶過去了。目光一直停留在細雨身上,希望她能懂點事。
“爸……”程細雨更加不滿了:“我又不是沒去過,哪一回不是碰一鼻子灰。你問問大哥,三弟,還有五妹,他們還不是一樣都領教過了。既然二哥不願意吃,那就等下給他送到房間裏去唄,哪裏用得著這麼麻煩?”
“你到底去不去?”程逸飛懶得聽她分辯,眼眸一緊,不滿已經從他鐵青的臉色裏透出來。
“爸爸,不然我去吧。”程微風溫言軟語,和程細雨截然不同。“二哥可能正在興頭上,一時不願意搭理人。我去慢慢和他說,他會來吃飯的。”
“你坐下。”程逸飛的臉色並沒有因為小女兒的話得到緩解:“細雨,你去不去?”他還卡在方才的衝突點上,滿麵威色。
偏偏程細雨的性子也很執拗:“微風不是說了她會去麼?爸你就讓她去,誰去不是去,為什麼單單要我去。我剛和二叔從花園回來,已經不想再去了。更何況我餓了,沒有力氣走到那兒,拖著一個傻子回來吃飯。”
可能是心裏不痛快,程細雨一個不留神,“傻”字就從嘴裏溜出來了。看著爸爸的表情,程細雨嚇得臉都白了,急急辯解:“爸爸,不光是我這麼說,二叔也覺得二哥該請個醫生好好瞧瞧了,要不是腦子有問題,那就是心裏有病。不然他怎麼老是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說出一些奇怪的話呢。爸爸,二哥傻就是傻,無論你承認還是不承認,大家都有目共睹啊。”
不得不說,程細雨這是越描越黑。原本隻是道個歉就能平息的風波,被她這麼胡亂狡辯一通,矛頭直接指向了程逸翔。
“你說誰是傻子?”程逸飛動了肝火:“月亮不是傻子,他是我程逸飛的兒子。有誰再敢說這樣的話,別怪我程家容不下他。”
帶著憤怒與狠戾的目光忽然朝著程逸翔直射過去:“你也覺得月亮該去看醫生麼?”
程逸翔從他額頭上凸起的青筋看出,他這會兒已經動了肝火,心裏不免有些顧慮。“大哥,我也是希望月亮好才會這麼想的。要是醫生確診他沒有任何問題,大家不就都能放心了麼。大哥,你先別動氣,一家人吃飯,和和氣氣、歡歡喜喜的才最要緊。細雨不去就不去吧。微風去也不是一樣麼,實在不行,我去叫月亮。現在外頭已經亂成一團了,日本人橫行霸道叫人心驚肉跳,難不成在家裏吃頓飯還得怒目相向麼?”
程老太太讚同的點了點頭:“是呀,一家人吃飯,和氣和睦最要緊。逸飛啊,你也不必太在意,咱們都是看著月亮長大的,他有多聰明,外人不知道,難道我這個當奶奶的還不知呢。依我說,醫生自然是不必看,他就是小孩子的心性,多遷就他一些也就是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你們多關心他多包容他,自然也就會慢慢好了。”
“媽說的極是。”程逸翔連忙嘖嘖附和:“小孩子麼,慢慢來總會好起來的。我這就去叫月亮來吃飯。”
“好,那你去。”程逸飛頗有些就坡下驢的意味,可話鋒一轉,臉上的顏色又不禁冷下來。“要是月亮不來吃飯,你也別吃了。”話裏透出威脅之意:“總之今天人不齊,誰也別碰碗筷。吳嫂,給老夫人端一碗粥先墊墊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