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劉傳一剛洗完澡,進房瞧見唐瀾換上了一件淡粉色的旗袍。“想去哪兒,要不要我陪你?”方才吃飯的時候,也沒聽唐瀾說要出門,心裏有些奇怪,劉傳一盡量從她的表情找答案。
“不用,我想起來下午那位徐太太不太滿意那對龍鳳鐲的款式,想自己去找找樣子,給她畫一個叫金匠趕出來。”唐瀾其實是不想待在家裏,總覺得太憋悶了。傳一越是對自己好,越是維護自己,反而越叫她心中愧疚,不得安寧。“你早點睡吧,不用等我,何況現在也不是很晚,不過才七點多嘛。我有兩個小時怎麼也回來了。”
雖然不知道唐瀾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去做這些事,但是劉傳一能感覺到她的心不平靜。“那好吧,你自己當心點,要是弄得太晚了,你就打個電話回來,我去接你。”
“好。”唐瀾微微一笑的樣子,很純美。和十多年前自己才到上海時的少女模樣,沒有任何變化。歲月對她格外的厚愛,將彌足珍貴的東西,完整的替她保存了下來。不光是容貌,還有那顆善良單純的心。
從劉家出來,唐瀾才覺得蓋在自己頭頂的烏雲暫時飄遠了。自從得知自己不孕,每次走進劉家的門,她就有一種負罪感。心裏一直都不舒服,又沒有人傾訴,這樣唐瀾覺得自己快要憋死了,再這樣下去,早晚會崩潰的。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唐瀾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通往程逸飛家的那條路上。再往前走一段距離,過兩個路口,她就能看見程家氣派的大宅子了。說真的,她想和程逸飛聊聊。雖然這些事,僅僅是她一個人的私事。但起碼他會開解她,說一些讓她馬上清新過來的話。然而,自從上次見過呂鳳萍,她就不大想去叨擾這一家人的生活了。
忽然覺得在上海生活了十幾年,在租界生活了十幾年,她的路竟然越走越窄。看似相知滿天下,沒有她不認識的人,沒有她拿不下的顧客,沒有她合作不了的生意夥伴,可實際上,她就是自己一個人而已,無助的厲害。
想要往回走,唐瀾忽然聽見“咯咯”的笑聲,很明顯是一男一女,很親昵的從不遠處走過來。處於本能,唐瀾轉到了一棵樹後麵,不想打擾到小情侶之間的嬉戲。直到聲音遠了許多,她才從樹後麵走出來,預備往相反的方向走。
“細雨,你知道麼,你笑起來的樣子特別甜。”那男人情不自禁的稱讚。
唐瀾猛然意識到,那個女孩竟然是程逸飛的大女兒,少不得多看兩眼。“細雨和一個男人?”說真的,唐瀾總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眼熟,似乎是在哪裏見過。而且就連聲音似乎很熟悉,唐瀾甚至以為,這個人一定是自己認識的。隻是人已經走開了一段距離,天色也不是特別亮,她根本看不清楚,確定不了。“難道是細雨有男朋友了?”
有了這個想法,她就想弄清楚程逸飛知不知道。可能是女子特有的敏感吧,她總覺得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這麼簡單。
唐瀾沒有跟的特別近,而是慢慢的尾隨他們往程家的方向走。奇怪的則是,還沒走多遠,細雨就和那個男人在巷子口的樹後麵擁吻告別。“難道程逸飛還不知道?”唐瀾覺得,如果程家的人知道這個人的存在,細雨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和他在這裏告別。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帶回家,喝杯茶然後再告別。
這可真是有趣了,誤打誤撞的,怎麼就讓她碰見了這樣的事情。唐瀾沒想明白自己該不該多這個嘴。畢竟這是人家家裏的事情。可這個想法還不到一分鍾就徹底的改變了。理由是,唐瀾終於想起了這個男人是誰,她在哪裏見過!
他分明就是徐太太的丈夫,他早晨還陪著自己的妻子去銀樓挑選龍鳳鐲,怎麼可以晚上就和細雨公然的“戀愛”。一股怒火竄上心頭,唐瀾有些不甘。快步的走上前去證實,究竟是自己認錯了人,還是根本就是他。
“徐先生您好。”
突如其來的開口,驚得前麵的人不由身子一僵。“你是……”徐朗轉過臉,對上唐瀾的眸子,疑惑不已。“我們認識麼?”
“徐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早晨您和您的太太不是才去過我們銀樓挑選龍鳳鐲麼?”唐瀾心裏一凜,自己真的沒有看走眼。那細雨知道這個人的底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