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2)

鄭思淵樂嗬嗬地從報社回到家,陸曉琳已從醫院下班回來,正窩在廚房裏熱火朝天地燒著午飯。作一個家庭主婦,陸曉琳始終是稱職的。如果說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默默奉獻著的女人,那麼陸曉琳就是一個。她是一個妻性與女性兼備的女人。

“曉琳、曉琳!”

鄭思淵一進家門,就喜咧咧地喚陸曉琳,真有些急不可待。陸曉琳從廚房探出頭,見他喜形於色的樣子,說:“什麼事叫你這麼高興!”

鄭思淵咧嘴一笑:“好事!”

陸曉琳想,思淵整天不是在報社忙忙碌碌,就是在外做東跑西顛采寫社會新聞的記者,還不時在報紙上捅窟窿,惹事生非,能有什麼好事輪到他頭上。

她不由癟癟嘴:“美的你吧!”

“你不信?”鄭思淵忙從兜裏掏出楊飄的信,一把遞給她,“你看看,我的小說就要改成電影了!”

“真的?”陸曉琳眉毛一挑,匆忙在圍裙上抹抹手,接過信抖開來看。鄭思淵一臉得意之色,笑微微看著她,期待著她驚喜若狂的反應。孰料,她一目十行地看過,一把甩給她,橫他一眼說:“你就少找麻煩吧!”

鄭思淵頓時茫然:“怎麼了?”

陸曉琳戳他一眼:“還怎麼了,你知道你那篇小說慧娟看過怎麼說的?”

“她怎麼說了?”

“她說你是掉錢眼裏了,寫那庸俗無聊的東西。她還捎帶著罵我和你狼狽為奸,出賣朋友,假充正人君子!”

鄭思淵赧然,又愕然。難道這是他寫這篇小說的初衷嗎?不,他怎麼也沒料到齊慧娟會用如此眼光看他,她顯然是誤解(或有意曲解)了他此中的良苦用心。勿謂言之不預也,當初他要齊慧娟的女友冷媚作模特兒寫這篇小說時,她不是不知道,還鼓勵他說:“你寫吧,希望你能夠充分理解冷媚,並用你的筆客觀而公允地表現她的生活、她的情感……冷媚需要的是理解……”難道他沒能理解冷媚?難道他還不夠客觀、不夠公允?

齊慧娟是陸曉琳忘年交的朋友。年齡的懸殊,似乎沒有在她們之間造成所謂的“代溝”。她們可以說是無話不談、形影不離的摯友。齊慧娟謀職於市裏一家中外合資的商業集團公司,在那兒的公關部做“奧菲斯小姐”。由於職業關係,她走南闖北,見多識廣,在各階層的社會圈裏結識的各色人等亦雜。鄭思淵認識冷媚,就是經她一手從中牽線搭橋的,自然其中還有一層極微妙的群帶聯係。在鄭思淵眼裏,齊慧娟屬於那種思想開通、作風潑辣、能夠上躥下跳、縱橫捭合的巾幗英雄。這或許就是現代社會所謂的女強人吧。然而,讓鄭思淵不解的是,就是這麼一個女性,居然對他一篇祛汙揚善的小說大動肝火,更可況事先他還對她打過“預防針”呢。這不能不使他感到迷茫、困惑。難道是他的筆觸動了冷媚,使她對自身行為有了痛苦的反省?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倒沒什麼可擔憂的;倘使自的筆無意中戳破了冷媚心靈的傷口,使她再次流出血來……這真是他始料未及的。

鄭思淵還是惶惑。

陸曉琳從廚房走出,將飯菜一樣樣擺到餐桌上。她瞄鄭思淵一眼,說:“我看還是算了,別再異想天開搗咕什麼電影不電影的,你還嫌人家出醜沒出夠啊!”

鄭思淵頓時不悅:“你這是什麼話,小說畢竟是小說,談不上給誰出醜不出醜……”

陸曉琳冷下臉,說:“哪你也該設身處地為別人想想,倘若你當初不認識她,不去有意接觸她,也不會……”

鄭思淵默然。他不想為此跟陸曉琳發生口角,這是毫無意義的。他皺起眉頭,靜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這麼說冷媚看到了……”

“這還用說。慧娟說是冷媚拿著你的小說去找她的。她傷心透了,見了慧娟家哭哭啼啼的,說你是吃飽了撐的,拿她們這些人尋樂子,還說你這是公子哥兒的作派。不然,慧娟也不會動氣。唉!”

鄭思淵嗒然。他沒想到自己無心,卻傷害了冷媚。可他到底又寫了些什麼呢?猥褻不堪,還是展覽了醜惡?不,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半點拿“沉淪女”尋開心的猥褻之筆。他是抱著深切的同情,盡可能地善意的理解去寫她的。如果說冷媚從中讀到糟踐之意,那真是他所難逆料的。就說現在“沉淪女”的作品標題,也不是他的意思,那是編者為吸引讀者而強加於他的,他從心裏也是不願意接受的。他還是喜歡原先的標題《以一個女人為中心的群像》。這才體現了他作品的主旨。

“還愣著幹嗎,吃飯吧。”

陸曉琳坐到餐桌前招呼他。他悶悶不樂走過去,捏起筷子,突然毫無食欲。他站起身,從廚房拎來一瓶酒,又默默回到餐桌旁。陸曉琳見他開酒,抬眼瞟瞟他,說:“事情過去了,就別再去想它了。你也真是的,自討沒趣。當初你要寫她,我就反對你寫,可你固執己見,非要……唉,你想想,誰願意讓別人揭自己的傷疤,更況且是冷媚這種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