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白色病室(5)(2 / 2)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沒有看到薑仲季,白色的病房裏充滿了柔和的色調。他伸了一下懶腰走出屋子,室外的空氣非常新鮮,他目無旁人地獨自行走。他走出醫院,最後來到田野裏。田野裏深綠色的麥田像毛茸茸的毯子一樣鋪在他的視線裏。遠處,他看到了一片金黃色的油菜花,金黃色的油菜花在陽光下燦爛異常,他被油菜花的粉香所吸引。他像一隻蜜蜂在油菜地裏嗅來嗅去,最後他在油菜地的邊緣看到了兩個墳頭。墳頭上殘留著風雨和歲月的痕跡,這和其它覆蓋了新鮮黃土的墳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陳舊的墳墓使他想了母親,使他想起了母親被火光映襯著的臉。接著他又想起了奶奶,奶奶的喊叫聲如田野裏的春風在耳邊響起。他說,媽,我來了。接著他又說,奶,我來了。蘇警己在墳墓前蹲下來,開始用手挖墳邊的黃土,而後把挖出來的黃土添到墳上去。那天他一直這樣幹了很長的時間,才把兩個墳頭用新鮮的黃土覆蓋了一遍。因此他感到勞累,就在墳墓邊躺下來。春日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感到舒服。蘇警己躺在地上想看看太陽的樣子,可是太陽卻不讓他看。他感到眼睛被陽光刺得生疼,他就抬起沾滿黃土的手擋住陽光。在陽光裏,他發現他的手指破了,血把他手指上的黃土浸透了,但他卻沒有感到絲毫的痛疼,反而,手上被血浸透的黃土卻使他感到溫暖,因為他聽到了奶奶喊他的聲音。在奶奶的喊叫聲裏,他躺在春天的土地上慢慢地睡著了。

蘇警己醒來的時候,夕陽已經塗紅了西邊的天空。醒來之後,蘇警己感到自己的頭腦清醒多了。他想,無論如何也得和白冰雪作一次長談。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往醫院裏趕,當他走進護士值班室裏的時候,白冰雪正往一隻白色的缸子裏倒開水,白色的水汽在她的麵前飄來飄去。蘇警己就在那把棕色的藤椅上坐下來,他說,冰雪。

白冰雪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她用手摸著缸子的把,摸一下又摸一下。蘇警己說,冰雪。白冰雪仍舊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這個時候,鄭楠出現在門口,鄭楠手裏拿著一對羽毛球拍子,他說,冰雪,走,打球。

白冰雪很高興,她像一隻燕子飛出去。他們在值班室前的空地上你一拍子我一拍子地擊球。蘇警己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拍子擊打羽毛球的聲音使他難受,有一股氣體堵塞在他的胸口上,那股氣像鹽水一樣淹著他被切開的心髒,他無法忍受這痛苦。痛苦一次次地折磨使他感到絕望。他就那樣坐在棕色的藤椅上,看著桌子上那個白色的茶缸子往外冒著水汽,突然間,有一個念頭冒出來,當那個念頭出現之後,他就毫不猶豫地站起來,他在放滿器械的桌子上找到了一瓶青黴素,他迅速拿起一個針管,把瓶子裏的青黴素吸到針管裏。在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回頭朝院子看了一眼,那個時候,那兩個人正歡快地跳躍著,球拍擊打著羽毛球發出了嗖嗖的聲響。蘇警己站在桌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把針管裏的青黴素注到茶缸裏。在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的手突然哆嗦起來。他慢慢地在棕色的藤椅上坐下來,卻沒有辦法止住他那雙手哆嗦的手。他就那樣一直坐著,看著懶懶散散的黃昏走進來。

院子裏拍子擊打羽毛球的聲音終於消失了。白冰雪走進屋裏,看到了仍舊坐在那裏的蘇警己,但是她沒有和他說話,她擦了一把臉上的汗,端起那缸子開水,在蘇警己的注視下一飲而盡。喝完缸子裏的水後,她咚地一下把缸子放在了桌子上,轉身離開了值班室,把蘇警己一個人留在了那裏。

蘇警己在昏暗的光線裏站起身來,走出門去。蘇警己跟著白冰雪來到她的住室門前,白冰雪一邊開門一邊回頭對站在身邊的蘇警己說,你走吧,我要休息。

白冰雪說完,嘭地一下就把門關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