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騰準備和星星一起到達蘭薩拉,先去拜訪一下李星的族人,然後決定是否定居。三月初,我倆動身了。
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轉經的老太太依然在轉經;念佛的喇嘛依然在念佛;酥油店娃娃臉上的鼻涕依然還是鼻涕;據說喜馬拉雅的雪山每年要長高兩厘米,可他依然還是雪山,依然還是那麼高;特瓦裏市場賣的依然是茄子、番茄和黃瓜;院子外麵的石獅子依然是獅子;鑰匙依然能夠打開鎖;杯裏的茶依然還是大吉嶺紅茶。
恍若一覺醒來,昨日斟茶姑娘已成了枕邊愛侶,叩門風塵遊客競是床頭情郎。又如酣夢遐思,頭枕天下夢裏王,足踏群雄閉眼霸。是真是幻,是夢是真,王騰坐在當年那張卡墊上,竟有些恍惚了。
傍晚時分李林回家。喝茶敘話,他也不提王騰打拳的事,也不說訓練營中的變故趣事,隻問王騰在鐵山老家的父母兄弟、風土人情,在加州的生活環境、交往人物。晚飯時分,星星打電話叫相熟的飯館送來酒食,三個人便在家中喝酒談天。
“李叔叔,我和星星打算留在達蘭薩拉,以後也好彼此有個照應。”王騰給李林斟滿青稞酒說。
“星星給我說了,那樣最好,你以後打算做什麼呢?”說完話,李林將木碗中的酒喝了一大口。
“李雲師傅當年說讓我跟他學東西,我想再學過幾年再說。”
“跟上師學那是最好,隻是這往返一趟可要好幾天,你隻能長期呆在山上。”李林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看女兒。
“爸爸,我不管,我要跟著騰哥,他到哪裏我到哪裏!”星星話是對父親說的,眼睛卻看著王騰。
“還不知道上師收不收我呢,如果他能答應,我打算山上呆半個月,山下呆半個月。”王騰含笑對星星說。
“那樣我上下山倒多了一個伴。”李林笑道,笑罷將木碗的酒一飲而進。
待星星把碗中的酒續滿,李林說:“王騰,你父母也不在這裏,就隻有我來問了,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王騰和星星一聽大喜,沒想到父親竟這麼爽快就答應了我們的婚事,本來我們倆打算等幾天再征求父親意見,沒想到李林快人快語,竟先問起了。
王騰和星星相視而笑,低頭對李林說:“王騰流落在外,禮數就沒有盡到,不過王騰這一輩子注定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李林笑道:“禮數本該是要的,但我怎能用禮數來委屈你們,你們相親相愛那就最好。星星從小沒有媽媽,跟著我長大,有些野,你就多擔待擔待。”
王騰聽李林這樣說,連忙放下碗筷,說:“王騰是一個粗人,能遇到星星便是最大的福分,隻要王騰有一口氣在,定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遭半分欺負!”
李林大笑,說:“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回頭商量商量,就在最近辦了吧,也算了了我一個心願。”
星星雖大方開朗,這時候也早羞紅了臉不吱聲。她拿著酒壺給兩個最親的男人斟滿酒,便低頭撫弄銀壺上的紋飾,含羞帶喜,一朵鏗鏘玫瑰成了嬌柔羅蘭。
當晚王騰回酒店住宿。次日一早,王騰在酒店房間中和星星商量確定婚事。最後商定就在達蘭薩拉當地登記結婚,婚禮一切從簡,隻請幾個至親好友前來賀喜見證,婚後到歐洲去旅遊一趟。
2001年3月20日,就在這一天,星星和二十九歲的王騰在藏南達蘭薩拉登記結婚。四天後的3月24日,是星星的二十五歲生日,她選擇了這一天舉行婚禮,嫁給三年以前從萬裏外跑來敲開她家門的男人。
醉眼朦朧中,我想起了那年夏天王騰的斷臂,想起八年前大明湖畔那個女人,想著想著笑了起來,我覺得真的夠無聊,這樣的好日子居然想那些破事。我不知道王騰是否還記得那個女人,他身邊的新娘如此美麗,為了她,值得忘掉一切。
飛機把王騰和他的新娘從加爾各答送到羅馬,開始他們新婚的環地中海之行。威尼斯的水、雅典的山、耶路撒冷的城、埃及的塔、卡薩布蘭卡的牆、巴塞羅拉的教堂,兩個月的風景人文,數千年的鉤沉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