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石頭知道君默惜有吃的,他記得昨天臨走前,他在那酒館裏問老大娘買了好些幹糧。但他卻有些不好意思問他要,畢竟他給自己的已給了很多。
李石頭不開口,君默惜也好象什麼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從哪又變出了一個酒壺,開始一口一口地喝起來。
李石頭摸了摸自己越來越扁的肚子,忍不住對君默惜道:“你的酒壺裏裝的是不是酒?”
君默惜淡笑著答道:“不是酒,是水。”
李石頭又問道:“莫非你從來不喝酒?”
君默惜道:“從來不喝。”
李石頭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君默惜道:“喝水永遠比喝酒好。”
李石頭道:“哦?可我聽人說,男人要喝酒才顯得出豪氣。”
君默惜笑道:“真正的豪氣永遠不是靠酒來襯托出來,而是靠他自己本身。莫非你會覺得一個又老又醜心眼又壞的老太婆,因為她喝了很多酒就認為她是個大俠?”
李石頭道:“我隻會認為她是條爛泥鰍。”
說完君默惜便大笑起來,可李石頭笑不出。他說這麼多,隻是想讓君默惜累一些,想起自己身上還帶著吃的。在然後想起李石頭他自己也一夜沒吃過東西,在分給他一些。
可君默惜好象一點也不累不餓,仍舊慢條斯理的喝著自己的水。
就在李石頭忍不住開口問君默惜要些幹糧的時候,突然從旁邊的樹上跳下來兩個人。
每個人手裏提著一把比手臂還粗的砍刀,都長獐頭鼠目,一看就不像是好東西的人。其中一個指著李石頭他們道:“你們為什麼停下來不走了?”
這句話問得真奇妙,別人走與不走和你有什麼相幹?所以被他這麼一問,李石頭一下子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隻聽君默惜道:“累了,便不走了。”
另一個人道:“朋友既已瞧出了我們的名堂,想必是也是道上的,敢問朋友是哪條道的?”
李石頭更莫名其妙了,自己看出了他們的什麼名堂?什麼又是道上?不明白的問題他一向不會裝明白,所以他就會開口問,他問道:“我既沒看出你們的什麼名堂,也不是什麼道上的,更不知道什麼是道上。”
被李石頭這麼一說,那兩個人反倒一下子有些錯愕,吃不準這傻小子是裝傻還是真傻。隻好又問:“我們是黑風嶺白虎坡,跟著白虎大王混飯吃。是朋友就亮個萬兒,我們也好對上頭交代。”
李石頭不懂,這些江湖黑話,他半個字也聽不明白。
兩個人見李石頭傻呼呼的模樣其中一個笑道:“原來是個傻雛。”
另一個道:“既然如此就不必和他們廢話,直接做了就是。”
李石頭雖然不懂,但他好歹還會看,他至少已看出了這兩個人絕對不是什麼朋友,對他更是沒有半點好意。
李石頭問道:“你們想要做什麼?”
一個人亮了亮刀子道:“這樣你還不明白?”
李石頭不明白,他搖了搖頭。
另一個人響聲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財。”
李石頭摸了摸頭道:“那我不從這條路過就是了。”
說著他真的就打算轉身往回走,可他這樣打算,別人可不容許他這樣打算,兩把比手臂還粗的砍刀已分別向他上下兩路招呼過來。
李石頭正準備轉身閃避,這兩個人卻都已躺了下去。
兩個人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躺下去,那隻不過因為他們都已被君默惜點中了穴道。可李石頭連他是怎樣出手的都沒有看清,等看清他這個人的時候,他已立在了那兩個人跳下來的那棵樹旁。
李石頭走了過去,君默惜就問道:“你知不知道他們所說的名堂是什麼名堂?”
李石頭搖頭,君默惜把喝光了的酒壺輕輕往前一扔。隻見地麵上突然嘩啦一聲破出一個大坑來,坑裏麵全是被削得鋒利無比的青竹。
要是李石頭剛才繼續往前走,不被紮出十六七個大洞來才怪。
李石頭呆住了,他也明白了那兩個人為什麼剛才會這麼問。沒跑過三五年的江湖,又怎能瞧出這樣子的機關?
君默惜慢慢地走到那兩個人身旁,解開了他們的穴。
那兩個人爬起來驚慌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是兩位英雄。多有得罪還忘海涵。”
李石頭卻不滿,這哪裏是得罪,若人別人看不出陷阱的掉了進去,怎會有命在?他氣不過衝上去就是兩拳,正正打在那兩人的眼睛上,兩個人一下子就變成了可愛的國寶。
兩個人趕緊跪在地上,委屈道:“我們也不過聽上麵的混飯吃,我們也是不得以啊。”
李石頭道:“你們的老大是不是就是那位白虎大王?”
兩個人趕緊點頭道:“是是是,他就住在黑風嶺白虎坡,那裏有一處山寨。隻要你們順著這條路往前走看到一條河,在逆流向上,不出小半天路程就可以看到。”
另一個人還補充道:“我們大王今天新婚之喜,必然數裏之類都能聽到喜慶的鞭炮聲,絕不會找錯。”
君默惜笑道:“那你們兩人叫什麼?”
那人答道:“我叫趙虎,他叫孟達。兩位英雄高抬貴手,就饒過小的們這一回吧。”
君默惜又道:“那也行,你們大王是和誰結親?”
趙虎道:“是前兩天大王下山帶回來的,隻知道姓花。”
孟達補充道:“我還知道一點,那小妞因為在家排行第九。所以大王都叫她小九,這可是我昨天給大王倒酒時親耳聽到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李石頭已撒開腿奔了出去。
路是崎嶇的山路,跌宕起伏,就如同李石頭現在的心。
當李石頭按著趙虎孟達的說的路途看到那處掛滿了紅色彩緞的山寨,他的心忽然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想起了小九從萬花樓被人扔出來的場景,他想起小九請他喝酒,一路同行,他們的歡笑。
而他卻因一時的不滿而遷怒到小九身上,如若那天自己沒有胡亂發脾氣,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和自己一起?如果和自己一起,又怎會被人劫去?
小九如果出了什麼事,這是不是都是因為他自己而造成的?
為什麼人總是等到真正受到威脅的時候才會想起曾經的過失?
李石頭準備就這麼衝進去,誰欺負了小九,他就狠狠打扁誰的鼻子。可他人還沒衝出去,卻被一個人拉了回來。
拉他回來的人自然是君默惜,他輕聲道:“那個人或許對你很重要,我也知道你現在很想衝進去救他,但我卻希望你能先等上一會。”
李石頭不明白,他問:“為什麼還要等一會?在晚去一刻小九便多一分危險。”
君默惜道:“新娘子在未拜堂前,新郎官是不可以見她的。而今日拜堂的吉時是在天黑以後,也就是說在天黑之前,你的朋友都還是安全的。因為這些習俗黑道上的人一向都是很樂意遵守的。”
李石頭急道:“那現在去和等一會在去,又有什麼區別?”
君默惜道:“區別很大。”
李石頭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君默惜說區別很大,那麼區別自然就很大,他一向很信任自己的朋友,尤其是真心對自己好過的朋友。
君默惜道:“你若仔細想一想,就該發現從剛才到現在,有幾點是很奇怪的。”
李石頭沉默了,他知道君默惜現在說的話一定很重要。
君默惜繼續道:“第一個奇怪的地方便是,你問的明明是他們的大王是誰,而他們非但回答了你的問題,還把自己山寨的地址,以及詳細的路線告訴你。”
李石頭道:“這……或許不過是他們順口說的。”
君默惜淺笑道:“可惜世界上沒有這麼多的或許,如果是他故意說的。這又意味著什麼呢?”
李石頭道:“莫非他故意指引我們走錯路?更或許那個白虎大王根本就和他們沒關係?”
君默惜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是其中的一種可能,不過可能性不大。”
李石頭道:“為什麼可能性不大?”
君默惜別道:“你應該還記得我臨走前問過他們的名字。現在你若仔細想想,就應該明白我的用意。”
李石頭道:“不錯不錯,他們若是不認識那個白虎大王,隻要我們一說名字,那麼兩邊就打不起來了。最最主要的是你還問了白虎大王和誰結親,如果不是白虎大王身邊的人,這樣的事是很難知道得如此清楚。”
君默惜讚許地笑道:“說得很好,所以我說那個可能不大。”
李石頭奇怪道:“那麼還有另一種可能是什麼?”
君默惜的臉色忽然一沉道:“另一種可能就是那個地方凶險非常,他們有足夠的把握讓我們進得去,出不來!所以生怕我們不去那個地方,他們就報不了仇。”
李石頭問道:“這種情況的可能性很大?”
君默惜道:“極大。”
李石頭道:“所以你要我等一等,因為這裏麵必定有著許多危險在等著我們。貿然進去就正好撞在了別人的刀口上。”
君默惜笑了,他覺得有時李石頭其實並不笨。他就像一塊未被點化的頑石,等待著別人的點化。
李石頭道:“那我什麼時候去呢?”
君默惜道:“最好的時候是新娘跟新郎拜堂的時候!”
李石頭不明白了。
君默惜結實道:“因為他們越是開心的時候,守衛也必定正是最鬆懈的時候。更何況那個地方到處都有可能存在的凶險,所以我們去的地方越少越好。而我們不知道他們將新娘藏在了哪裏,如若我們製服了那個白虎大王,卻被他人拿小九來要挾,那不是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