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外麵街道突然傳來一陣喧鬧,然後就聽到一陣整齊的馬嘶聲。跟著就走進來了七個人,每個人都身懸長劍,衣著藍底白衫,穿著一雙黑色長靴。
每一個人身上的衣裳,是最上等的質料,劍鞘是鱷皮鑲著金邊的。可穿得如此華貴的他們,無論從誰的身上都看不出半分倨傲,反而看起來都很和氣。好象你就算現在過去和他們一起坐下來喝杯酒,他們都不會拒絕一樣。
但卻沒人敢去和他們坐在一起,因為他們的身份,在當今武林能和他們坐在一起的人並不多。他們就是天山七子,
天山劍法彙聚百家之長,雖然一直人丁稀少,但世代出來的都是能夠獨擋一麵的劍俠。所以天山派的人在武林中的地位,許多時候比少林跟武當還要高出一些來。
這些江湖的見聞自然是君默惜告訴李石頭的,可李石頭仍然想不出,這些理由怎麼可能是別人不敢和他們坐下喝酒的原因?
老實的人脾氣通常都比較倔,李石頭就有一些牛脾氣,他不信的事,他就要去試試。初生的牛犢永遠是不怕老虎的,就算是條翻海蛟龍他都敢去惹一惹。更何況隻不過去跟別人喝杯酒?
李石頭還知道,行走江湖,請人喝杯酒絕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這樣也能交上許多朋友,他現在的朋友太少,他也想像龍鐵膽那樣朋友遍布五湖四海。
因為他一直記著牛三笑的話,一個人在江湖中行走,可以沒武功,但卻萬萬不能沒有朋友。
無論牛三笑是否欺騙了他,但李石頭卻絕對可否認,他教導自己的話,總是很有道理。
所以他走了過去,手裏拿著一壺香醇的酒。大堂裏坐著的人看著他,都好象看到了一個瘋子。這人居然想去請天山七子喝酒?
李石頭在他們旁邊的一個空座上坐了下來,天山七子好象根本沒有看到他,盡管他們的神情仍舊是那麼的和善。李石頭也不在意,拿起酒壺慢慢地倒了七杯酒。
然後回憶著前些日子,林寶寶請別人喝酒時的模樣學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可這些人卻好象仍然沒有看到,有的在品著自己的茶,有的在觀著自己的劍,有的在拍打身上的灰塵,有的幹脆閉上了眼睛仿佛在沉思。
李石頭幹脆率先站起來,舉起酒杯,大聲的道:“請。”
其中一個人道:“哦。”
可這個哦字過後,七個人就好象依舊什麼事也沒發生。品茶的仍然在品茶,觀劍的仍然在觀劍,拍灰塵的就算衣服幹淨得跟新的一樣,也還是在拍灰塵。唯一不同的就隻是剛才閉上眼的人,現在已睜開了。
可是誰也沒有去看李石頭,仿佛在他們眼裏,李石頭才是一粒灰塵。
李石頭也尷尬站在原地,舉著酒杯的手也隻能懸在空中,想放卻放不下來。周圍已有人忍不住偷偷的笑。
李石頭的臉忽然很熱很燙,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不給他麵子。他不明白的事他向來都會去問,所以他問道:“你們為什麼不喝?”
天山七子其中一個人笑道:“你是誰?”
李石頭道:“我是李石頭。”
那人又道:“我們認識你?”
李石頭搖頭。
那人繼續道:“我們既然不認識你,又為什麼要喝你的酒?”
李石頭咬著牙道:“你們不喝我的酒,豈不是不給我麵子?”
那人又笑道:“你既然不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又何必給你麵子?更何況就算我們不給你麵子,你又想怎樣?”
李石頭的確不想怎麼樣,他隻不過是來請他們喝酒的。他們不合,他也隻有垂著手走了回去。可當他剛坐下,門外就走進來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身上穿著一件粗布馬褂,腳上一雙厚厚的牛皮靴,走起路來腳步聲踏得很響,就好象把自己當成天王老子一樣。無論是誰都不會喜歡這樣子的人,但他們兩個卻是例外。
因為你隻要知道他們是誰,就絕不會對他們現在的樣子感到奇怪,反而他們這個樣子會覺得很正常,很合理,很應該。
因為第一個人就是三大世家之一龍虎閣的少閣主羅少寶,也就是龍虎閣將來的主人。
羅少寶名字雖然像是一個少年,但他實際卻已有四十三歲,四十歲的男人也正是他這一生最顛峰的時刻。
因為他這次出門前,他的父親,也就是現在龍虎閣的主人對他承諾過,等他下一次回來的時候他就不再是龍虎閣的少主人,而是真正的主人。
而跟在他身後的這個人看年紀雖然和他差不多大,但武功卻已超過了羅少保的父親,現在在龍虎閣裏坐第一把交椅。他就是龍虎閣的總管,莫七刀。據說他殺人從未超過七刀,七刀過後就絕沒有一個人還能喘氣。
所以無論從身份,地位,武功這三個方麵來看,他們都有足以傲人的資本。如果像他們這樣的人還不能把自己當成天王老子,還有誰能呢?
所有的人都以認出了他們,但卻沒有人敢和他們打招呼。就連天山七子也和剛才一樣好象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因為誰都知道這位羅少保不僅喜怒無常,而且脾氣是出了名的臭。
有的人已悄悄的從牆角溜了出去,生怕他一個不高興找上自己的麻煩。
雖然李石頭不明白這麼多道理,但好歹也不怎麼喜歡他這樣的人。所以他連多看這種人一眼的心情都沒有,可偏偏李石頭不去看他,他反而朝李石頭走了過來。
這種人好象就像麻煩一樣,你想找的時候總是找不到,你不想遇的時候,你也偏偏躲不了。
羅少保已坐在了李石頭的旁邊,他現在他的臉在笑,但頭卻是抬得很高,因為他希望每一個人看他的臉的時候,都必須仰起頭來。
李石頭卻夾了個雞腿在碗裏,細細咀嚼著,根本就沒去看他,好象眼前這個人還不如這塊雞腿一樣。
羅少保卻笑了笑道:“我看得出你很特別?”
李石頭哦了一聲。
羅少保又笑道:“我還看得出你還算是個人物,所以我敬你一杯酒。”
李石頭還是哦了一聲,但他的嘴裏卻還是在吃隻那塊雞腿,眼也還在看著那隻雞腿。
羅少保已主動舉起了酒杯,大聲道:“請。”
李石頭嘴裏的雞腿差不多快吃光了,但上麵多少還有些肉渣,他專注得好象打算把這塊雞腿吃得連一點油光都不剩才肯罷休。
羅少保的手還舉著酒杯,眼角已在不停的跳動。他出生到現在,絕對還沒有一個人敢對他這麼無禮。
但他還是壓下性子來問道:“你為什麼不喝?
李石頭道:“你是誰?“
羅少保對這個少年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誰而有些驚訝,但更多是釋懷。畢竟他不知道我是誰,所以才敢這麼無禮,要是知道我是誰的話……
所以羅少保盡量讓自己顯得很有風度地道:“我就是三大世家之一,京城龍虎閣的少……”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石頭便打斷道:“我認識你?”
羅少保搖頭。
李石頭道:“我既然不認識你,又為什麼要喝你的酒。”
羅少保的臉色一瞬間沉了下來,他冷聲道:“莫非你敢不給我麵子?”
李石頭笑道:“你既然不是我的朋友,我又何必給你麵子?更何況就算我不給你麵子,你又想怎樣?”
這些話是剛才天山七子對他說的,他也原封不動的說給了羅少保。畢竟剛才李石頭自己都覺得自己很沒麵子,如果一個人沒麵子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另一個人比自己還沒麵子。這樣他的心理就會好受些。
人通常都不希望最糟糕的那個人是自己,如果你自己真的很糟糕,但如果遇上了一個比你還要糟糕的人,你的心情就會好起來。
這是許多人都有的一種毛病,喜歡幸災樂禍的毛病。也是一種由自卑中衍生出來的陰暗心理。
李石頭看到羅少保的那張臉,他的心情就變得稍微好了起來。現在有一個人至少比自己還有糗些。
可李石頭沒有想到另一點,剛才他和天山七劍的身份,地位,權勢,與現在他與羅少保之間,已是完全不同的。
年輕的人許多事情,他們都總會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剛才他們可以這樣對自己,自己自然也有權這樣對別人。可他們怎麼能想得到,同一樣一件事,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或許結果,就是不一樣的結果。
羅少保已放下了酒杯冷笑了一聲,他的冷笑聲很短,短到別人剛剛從盤子裏夾出一筷子菜還未放到口裏,他的笑聲就已結束。
笑生結束的時候李石頭就挨了一巴掌,巴掌是很重的,一下子就把他的臉打得腫了起來。打他的人卻是站在羅少保身後的莫七刀,但每一個人都沒有看清楚莫七刀是怎麼打這一巴掌的。因為他看起來,好象從頭到尾都一直站在羅少保的身後,動都沒有動過。
就連李石頭也不敢相信,他隻見到眼前人影一晃,他就挨了巴掌。現在臉上火辣辣的痛,他惱怒的雙眼剛瞪向羅少保,誰知眼前又是花,又是一巴掌。這次打得非但重,而且響。幾乎連整棟南山居的客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李石頭捂著臉,猛地一下站了起來,但馬上又是一巴掌把他給打坐了回去。李石頭心頭的怒火已經燃燒,他現在恨不得打扁這兩個人的鼻子。
他一拳已準備揮了出去,可他剛剛將手抬起來,又是一巴掌。李石頭現在的臉已經不僅僅是發腫,而且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最外側的那部分皮膚都已被打裂開,沁出了鮮紅的血。
周圍的人都趕緊低下了頭,不忍去看他。
羅少保拿起了剛才放回桌子上的酒,緩緩地淺酌了一口,悠悠地道:“我想你現在應該知道,不給我麵子的話我會想你怎樣了吧?”
李石頭沒有答話,他想起了君默惜,抬眼去看他。結果君默惜居然不見了!
剛才從天山七劍那回來時隻鼓著發窘,居然一直都沒發現他不見。他去了哪裏?怎麼走也不跟自己打聲招呼?
李石頭心裏雖然想這些,但他並沒能想多久。因為這次的一巴掌比前幾次的巴掌都還要重,還要狠!直接將他從椅子上打飛了出去,撞翻了兩張椅子一張桌子才停下來。
現在的李石頭除了右邊的臉還勉強是人樣,左邊的臉已完全是個鬼樣。鼻子已不停的流著血,嘴唇破了兩道大口子,裏麵的牙齒感覺鬆了至少三顆。腦袋嗡嗡的作響,他掙紮著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