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扶桑來客(六)(1 / 2)

關震是三峽幫四大舵主之一,身高9尺,膀大腰圓,足有300餘斤,他自稱祖上是三國名將關羽,因此也蓄了美髯,持青龍偃月刀,夜讀春秋,隻是肚裏墨水實在有限,通常是翻開第一頁,就忍不住瞌睡,這麼多年下來,一本春秋也隻翻了前三頁。不曉聖人大義,行事與關二爺自是相差甚遠,關震在三峽幫四大舵主裏最是貪婪,不過他的三十二路旋風刀脫胎自少林的瘋魔杖法,卻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一路武功,關震雖然貪財好色,但習武卻甚勤,在四大舵主裏,武力位居第一,每逢戰事都是一往無前,大刀之下,無人可擋,頗得丘神水喜愛。後水村就是他帶人屠的。

丘神水跑出廳堂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風憔悴的百戰刀從關震咽喉處掠過,一顆大好的頭顱飛了七八丈,啪的落在丘神水麵前!雙眼猶自圓睜,似乎在奇怪為什麼關帝沒有護佑他。

丘神水看著那個碩大的頭顱,不由膽寒,要說丘神水年輕時也是刀口舔血的人物,隻是養尊處優了十餘年,當年闖蕩江湖的狠勁已經消失殆盡了,他聲嘶力竭的大喝道,“你們是什麼人!不要命了嗎?”聲音略有些顫抖,掩飾不住心中的恐懼。

蕭夜橋輕煙掌從兩名凶悍的三峽幫眾胸口收回,那二人手舞足蹈一陣,緩緩躺倒,卻是被震斷了心脈。蕭夜橋抬頭,盯著丘神水,目光冷然,“風憔悴,唐傷心,蕭夜橋,向丘幫主討回後水村兩百十七條人命!”

丘神水臉色蒼白,知道今日事已經無法善了,看風憔悴如虎入羊群,衝入三峽幫眾中,所向披靡,手下無一合之將,遠處唐傷心的目光盯著自己,那冰冷的目光讓人從心裏感到一陣寒意。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一個和尚從內堂走出,那和尚古雅清瘦,須發皆白,背上背著一個長條包裹,走到階前,看了風唐蕭三人一眼,盯著蕭夜橋,合掌一禮,“施主就是蕭夜王?”

蕭夜橋也有些驚訝,從哪裏冒出個和尚,他點頭,“請教大師法號。”

“老衲九州島赤尾十悟,”赤尾十悟目光如炬,盯著蕭夜橋看了良久,蕭夜橋長身玉立,自有一股雍容的氣度,赤尾點點頭,讚道,“果然好人才!”

“不敢,扶桑的‘地尊’,我久仰的很。大師有何賜教?”

赤尾十悟合什一禮,臉上有絲慚愧之色,輕歎道,“蕭施主,老衲要借你性命一用。罪過罪過!”

丘神水一聽,大喜過望,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連滾帶爬的跑到赤尾十悟身邊,“大師救我,大師救我,此事之後,我必為你樹十層高塔!”

赤尾十悟轉頭看他,搖頭道,“我方才從後堂過來,看到幾個小娘子的屍身,慘不忍睹。你燒殺擄掠,惡事做盡,豈能善終?”言畢,一掌拍在丘神水腦門,頓時腦漿迸裂。丘神水盯著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猶自不信,良久才轟然倒下,隻是與關震一樣,雙眼睜的渾圓,當真是死不瞑目。

眾人都是吃了一驚,誰都想不到這個仿佛菩薩般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居然下手如此狠辣。三峽幫眾本就死傷慘重,被風憔悴殺的膽戰心驚,如今龍頭老大一死,眾人發一聲喊,散的幹幹淨淨。張長弓拖著殘軀呼喝了幾聲,卻也約束不住,唐傷心揮手,青光閃過,張長弓捂著咽喉,荷荷幾聲,一頭栽倒。

赤尾十悟對周遭的變故置之不理,盯著蕭夜橋,又道,“蕭施主,老衲要借你性命一用。”

蕭夜橋苦笑道,“大師,這個,恕難從命。”

赤尾十悟點點頭,慢慢的把包袱從身上解下,慢慢的抽出一柄木劍,那木劍兩尺左右,樸素古拙,年代頗為久遠。赤尾十悟持劍,行禮,“蕭施主,我所長乃劍術,拳腳並非你的敵手,得罪了!”

蕭夜橋搖手道,“大師,你我無冤無仇,這一戰,可有緣由?”

風憔悴哼了一聲,“倭寇犯我大威沿海已近三十年,扶桑人性如蛇蠍,殘忍嗜殺,豈有緣由可言。”

赤尾十悟搖頭道,“這位施主,我和倭寇並非一路。倭寇惡事做盡,死後必入十八層地獄。然無論哪朝哪國,總是良人惡人攙雜,扶桑人惡人固有,良人卻也不少。你們大威人口萬萬,如丘神水者恐也不是少數吧?”

他辯倒風憔悴,又衝蕭夜橋歉然一笑,“扶桑這幾年大旱,大名們又彼此混戰,田地荒蕪,饑荒遍地,民間賣兒賣女、易子而食的數不勝數,你們大威人卻拿上好的穀物釀酒、喂牲口。我們湊了錢跟你們做生意,指望換些穀物回去救命,卻又倍受欺壓,每十稅六,比你們大威的商人足足高了六倍。足色金銀,大威商人又常以市價一半的穀物相欺。這次我為貴國國師所召,就是因為他答應給我二十船黍米,雖然對整個扶桑而言,隻是杯水車薪,但老衲力僅於此,能救得一人,便是一人。蕭施主,我殺你,問心有愧,於心不安,但你隻一人,二十船黍米卻能救得萬千扶桑人。老衲運了黍米回國,自會在京都以死相謝,此後地獄的萬千苦難,老衲甘心承受。”赤尾十悟雙手合什,躬身一禮,抬頭時,望著蕭夜橋的目光既慈悲,又愧疚,卻堅定無比。烈日當空,陽光普照,這扶桑高僧的臉上,流光異彩,寶相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