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章 察出隱情方表人情真義俠(1)(2 / 2)

閑時先慮事,事到便從容。謗至心原白,羞來麵不紅。

按下鐵都院父子商量不提。

且說禮部接了行查的旨意,不敢怠慢,隨即回來,著山東巡撫去查。過學士見部裏文書行了去,恐下麵不照應,忙寫了一封書與曆城縣新縣尊,求他用情。又寫信與兒子,叫他暗暗行些賄賂,要他在回文中,將無作有,的的確確,做得安安穩穩,不可遲滯。過公子得了父親的家信,知道萬諤參鐵中玉之事,歡喜不盡,趁部文未到,先備了百金,並過學士的親筆書來見縣尊。

你道這縣尊是誰?原來就是鐵中玉打入養閑堂,救出他妻子來的韋佩。

因他苦誌讀書,也就與鐵中玉同榜中聯捷,中了一個三甲進士。鮑知縣行取去後,恰恰點選了他來做知縣。這日接著過公子的百金,並過學士的書,拆開一看,乃知是有旨行查鐵中玉在水家養病之事,叫他裝點私情,必致其罪。

韋佩看了,暗暗吃驚道:“原來正是我之恩人也,卻怎生區處?”又想想道:“此事正好報恩,但不可與過公子說明,使他防範。”轉將禮物都收下,好好應承。過公子以為得計,不勝歡喜而去。

韋知縣因叫眾吏到麵前,細細訪問道:“鐵翰林怎生到水小姐家養病?”

方知是過公子搶劫謀害起的禍根。水小姐知恩報恩,所以留他養病。韋知縣又問道:“這水小姐與鐵翰林同是少年,接去養病,可聞知有甚私事?”眾書吏道:“他閨閣中事,外人哪裏得知?隻因前任的鮑老爺,也因狐疑不決,差了一個心腹門子,叫做單,半夜裏潛伏在水府窺看,方知這鐵爺與水小姐冰清玉潔,毫不相犯。故鮑老爺後來敬這鐵爺就如神明。”韋知縣聽了,也自歡喜道:“原來鐵翰林不獨義俠過人,而又不欺暗室,如此真可敬也。既移文來查,我若不能為他表白一番,是負知已也。”因暗暗將單喚了藏在身邊,又喚了長壽院的住持獨修和尚,問他用的是甚麼毒藥。獨修道:“並非毒藥,過公子恐鐵爺吃毒藥死了,明日有形骸可驗,但叫用大黃、巴豆將他泄倒了是實。”

韋知縣問明口詞,侯了四五日,撫院的文書方到,下來行查。韋知縣便遂將前後事情,細細詳明,申詳上去。撫按因是行查回事,不便扳駁回得,就據申詳,做成回文,回複部裏。部裏看了回文,見曆城縣的申詳,竟說是鐵中玉是個祥麟威鳳,水小姐不啻玉潔冰清,其中起釁生端,皆是過公子之罪。部裏受了過學士之囑,原要照回文加罪鐵中玉,今見回文讚不絕口,轉弄得沒法,隻得暗暗請過學士去看。過學士看了,急得怒氣衝天,因大罵韋佩道:“他是一個新進的小畜生,我寫書送禮囑托他,他倒轉為他表彰節行。為他表彰節行也罷,還將罪過歸於我的兒子身上。這等可惡,斷斷放他不過!”因求部裏,且將回文暫停,又來見萬禦史,要他參韋知縣新任不知舊事,受賄妄言,請旨拿問,其養病實情,伏乞批下撫按,再行嚴查報部。

仇太監內裏有力,不兩日已批準下來,報到山東,巡撫見了,喚韋知縣去吩咐道:“你也太認真了。此過學士既有書與你,縱不忍誣枉鐵翰林,為他表彰明白,使彼此無傷,也可謂盡情了,何必又將過公子說壞,觸他之怒?他叫人奏請來拿你,叫本院也無法與你挽回。”韋知縣道:“這原不是知縣認真,既奉部文行查,因訪問得合郡人役,眾口一詞,鑿鑿有據,隻得據實申詳。也非為鐵翰林表白,亦非有意將過公子說壞。蓋查得鐵中玉與水冰心養病情由,實因過其祖而起,不得不詳其始未也。倘隱匿不申,或為他人所參,則罪何所辭?”巡撫笑道:“隱匿縱有罪,尚不知何時,不隱匿之罪,今已臨身矣。”韋知縣道:“不隱匿而獲罪,則罪非其罪,尚可辯也;隱匿而縱不獲罪,則罪為真罪,無所逃矣。故不敢偷安一時,貽禍異日。”巡撫道:“你中一個進士也不容易,亦不必如此固執。莫若另做一道申詳,本院好與你挽回。”韋知縣道:“事實如此,而委曲之,是欺公了。欺公即欺君了,知縣不敢。”巡撫道:“你既是這等慷慨,有旨拿問,我也不遣人送你,你須速速進京辯罪。”韋知縣聽了,忙打一恭道:“是,是。”因將縣印解了下來,交與巡撫,竟自回縣,暗暗帶了單與獨修和尚,並過學士的書信與禮物,收拾起身進京。正是:

不增不減不繁文,始末根由據實聞。看去無非為朋友,算來原是不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