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地往回走,天色越來越暗,月亮像一彎鐮刀一樣遠遠掛在天邊,我越走越快,最後幹脆奔跑起來。我的速度雖然不慢,可是一來一回之間,天已經完全黑了。我頗為懊惱,我雖然不怕黑,可是摸著黑找東西未免困難,剛才要是順手把手電帶出來就好了。
我推開老竇家的院門,那“嘎吱”一聲在一片靜寂裏分外清晰,竟把我嚇了一跳。不知怎麼的,我突然緊張起來,像是做賊一樣躡手躡腳地走進了老竇家的院子。
借著淡淡的月光,我在院子裏尋找起來。白天剛剛收拾幹淨的院子顯得分外清冷,一陣風吹過,竟帶出一種不屬於這個季節的肅殺感。
我忘記了郵袋放在什麼地方,隻能在院子裏瞎找。走到小倉庫邊上的時候,腳下突然踢到了什麼東西,“哐啷”一聲,那東西一下子滾出去老遠。
我頓時一驚,走過去看那個被我踢飛的東西,卻更是驚得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原來那東西竟是白天看到的喪盆子!
我記得自己明明把它收進了小倉庫裏,小倉庫的門還好好地關著,這東西是怎麼跑出來的?
難道有人在惡作劇?難道是……
老蔡頭說的話驀然從我腦子裏冒了出來,他說喪盆子是維係陰陽之物,如果抬棺前不摔碎它,事後會引來許多不好的東西……想到老竇的慘死,想到竇建和拿著飯鏟子將他母親的臉拍得血肉模糊,想到樹洞裏那張無比肥大的臉……我突然間出了一身白毛汗,雖說我當過兵,膽子不小,可是從來沒碰上過那些髒東西。一種莫名的恐懼襲擊了我,使我緊張得幾乎無法呼吸,心髒都快從腔子裏跳出來了!
倉皇間,我想起小時候姥姥跟我講過,人身上有三盞燈,分別是天燈、地燈和人燈,隻要人的陽氣旺盛,這三盞燈是不會滅的,鬼怪之類更是不敢近身,否則會受到很大的傷害,甚至會魂飛魄散。
我也不知道姥姥這番話的真假,不過此時卻把它當成救命稻草一樣。我試著做了幾次深呼吸,果然沒那麼緊張了,我還僵著一張臉對著喪盆子的方向大喝了一聲:“嗨,不管你是什麼妖魔鬼怪,我……我不怕你!”
我的話音剛落,自那幽暗處突然冒出了兩點綠油油的光,那光小小一團,一動不動地懸在那裏,很像傳說中的鬼火。我“嗷”的一聲蹦了起來,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隻見那綠光竟似乎在跟著我,我後退之下距離沒遠,反倒拉近了不少。
我強迫自己鎮定心神,強迫自己別沒出息地癱軟在地,那綠光團突然間也不動了,我們僵持了好長時間(也許隻是很短的時間,在那種緊張的狀況下,我已經失去了正確的判斷能力),那綠光團突然間不見了,我卻依稀看到黑暗處有什麼毛烘烘的東西一晃而過。
此時我已經顧不上找郵袋,跌跌撞撞地離開了老竇家的院子,一陣風似的跑回了家。元亮一臉怪異地盯著我,問我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我一句話沒說,鑽進被窩就開始睡覺。
一覺天明,夜裏我做了無數的噩夢,昨夜的一切也仿佛隻是我夢中的一部分,竟分不出真假了。
早上起身,我甚至沒來得及吃早飯,便穿上衣服往老竇家跑。跑到他家門口時卻不敢往裏走了,隻是站在院子外往裏麵瞅。院子依然保持著昨天的模樣,最打眼的就是那個土黃色的喪盆子,孤零零地躺在離小倉庫不遠的地方。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昨夜的一切竟不是夢!
臨走時我在充當院牆的柵欄上找到了我的郵袋,也不敢再多留,挎上郵袋就走了。
我一整天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下班後我低著頭往家走,抬頭時卻發現自己走到了老蔡頭家。
反正已經來了,我幹脆推門走了進去。
上次的那個木籠子尚未完成,老蔡頭還在用木條比量著一根一根往木頭框架上釘。
我走到老蔡頭跟前,悶聲不吭地往木墩子上麵一坐,老蔡頭覷了我一眼,半晌沒說話。看我不吱聲隻是發呆,老蔡頭才說了一句:“臉色不好,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
我搖搖頭:“不是碰到事了,是碰到那東西了。”
“什麼東西?”
我把昨夜的經曆三言兩語說了一遍,老蔡頭不置可否,最後才說了一句:“喪盆子的事不好說,但是你確定昨晚碰到的一定是鬼嗎?”
老蔡頭的問話讓我有些猶豫:“我……我不知道。可是你說的,喪盆子不摔,會招來不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