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社附近的生產隊勞動的時間裏,一個星期六的晚上隊部舉行一次聯歡會,省委宣傳部的李秘書是陝西人,大家鼓動他唱秦腔,李幹事猶豫了一陣,唱了幾句:“說一個食堂真糟糕,意見提紮辦不好;早上辣椒炒白菜,晚上白菜炒辣椒;聽說第二天變花樣,白菜辣椒一起炒。”他的唱詞詼諧有趣,引人發笑。當時整個社會還處在戰勝困難的後過渡時期,加上工作隊與貧下中農堅持“四同”的要求,也為了給公社幹部作個榜樣,隊部的夥食確實像李秘書唱的那樣。白菜土豆、土豆白菜,很少見到葷腥。李秘書的唱詞巧妙地給工作隊的夥食提出了意見,被隊長聽在心裏,並且引起了重視。第二天就派隊部的司機出車到戈壁灘打獵黃羊來改善夥食。
隊部的人都有工作,隻有我是閑人。第二個星期一的下午,司機提著一把衝鋒槍,把我叫到吉普車前神秘地對我說,白幹事說了叫我和你執行一項任務,我看他提著槍頓時有些緊張,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上車後他才告訴我去打獵黃羊。
吉普車朝著果園公社西北方向駛去,過了新城公社就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戈壁灘,前方沒有路,我們像盲人騎瞎馬一樣在瀚海中顛簸行進。突然車頭冒起了白煙,我以為是發動機著火了,司機說:“壞了!我忘了給水箱加水,再不能往前走了,否則我們就回不去了。”說著就停了車。我們下車後,司機這時凝目遠眺,好像是在找有水的地方,猛然指著我們路經的一側對我說:“你聽!那裏好像有拖拉機的聲音。”我向著他指的方向側耳聽時,確實有突突突的響聲,而且越來越近。此時司機轉憂為喜,還沒有等發動機完全冷卻下來,就開車向拖拉機的聲音駛去,沒有多長時間,果然在戈壁灘邊上見到了一台拖拉機。開拖拉機的青年抄著天津口音對我們說,這裏叫野馬灣農場,農場裏的絕大部分是京津滬的支邊青年,不遠處就是他們的場部,那裏有水。吉普車又朝著青年指的方向開去,不一會就看到了兩排幹打壘牆的住房,青年們聽到汽車的聲音,接二連三的從住房裏走出來,老遠看到像見了稀客似的向我們招手,到了跟前有的問我們從哪裏來?有的問我們到哪裏去?給人一種桃源秦人不知漢的感覺。
吉普車加足了水,調頭蹈轍,朝著茫茫戈壁駛去。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司機加足馬力向著荒原推進,然而戈壁灘不是人們想像的一馬平川,而是卵石滾滾,砂岩跌宕、沙丘起伏,仿佛像凝固的波浪,吉普車像浩瀚的大海裏的一葉小舟,時而衝向浪尖,時而滑向浪底,顛簸不停,我坐在車的後麵,多次騰空撞在車頂篷布。吉普車闖人細沙後像陷入了泥潭,我倆到不遠的地方拔來蓬蒿,我在車輪前鋪墊蓬蒿,螞蟻搬家似的把車開出沙灘。哪知前麵的路更險,在躍一個砂岩坡時翻車了,天意不該使我們受禍,吉普車沿著那個坡打了個滾,正落在了坡下,我倆沒有受傷,車也沒有摔壞,真是有驚無險。正在這時,前麵的砂石灘上出現了一群黃羊。我倆喜出望外,翻車的恐慌被衝到了九霄雲外,司機讓我抱著衝鋒槍坐在他的旁邊開車追趕黃羊。在戈壁灘上,黃羊比汽車跑地快,那風馳電掣般的速度,世界上的短跑冠軍也不是它們的對手。我們追了約半個鍾頭,也沒有追上,但它們仍在我們的視線之內。我們繼續追,黃羊被我們追的跑不動了,突然停了下來,司機讓我把衝鋒槍架在窗口,看著黃羊進入射程,突然停車把槍口對準黃羊打出了一梭子子彈,幾隻黃羊倒在血泊中,其他的慌亂逃散。我們把車開到獵物的現場,倒下的黃羊有四隻,身上還流著血,有的還在喘息。我倆裝好獲取的獵物,沿碾來時的車印,快天黑時到了隊部,這時大家正在吃飯,聽說打了幾隻黃羊,都興高采烈地前來圍觀。當晚炊事員宰剝了一隻,連夜煮燉,第二天早飯每人一碗黃羊肉泡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