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繆爾攀扶著牆壁,按照印象裏的走廊,一步步從混雜著泥沙和碎屑的汙水裏淌過,不時停下來,仍是在緩慢而艱難地喘息。
穿著的拖鞋早在先前逃命的時候就被跑掉了,少女打著赤足,不顧腳底是否被刺穿磨破。
她應該要去中心指揮室,發送求救信號。那裏是研究所唯一的信號基站,但是在淪陷後的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任何的增援抵達。
白鴿的重要性,即使是不問世事的她也有所認知,所以軍方是不可能放棄的。
隻有一種可能,最先被異種攻破的地方就是中心指揮室。
少女的手臂顫抖著,停下了腳步。
那點孤注一擲的勇氣忽然消散殆盡,她轉而才意識到,黑暗裏到處都可能蟄伏著殺機,同處一室,異種不可能發現不了她還存活的事實。
“嗒——”
水聲忽而在身後突兀響起,落入水麵。
她的內心幾乎尖叫起來,瞬間僵硬地回頭,目光在無盡的黑暗裏徒勞搜尋。
這雙眸子猶如海藍寶般深邃詭秘,大概是直覺,逐漸落在了一處。
太黑了。
安繆爾微微攥緊指節。
她的小腿刹那繃緊,在朝前奔出的那一刻,腰部發力帶動整個人硬生生轉身,朝攻勢相反的方向撲去。
一道淩厲的風聲從耳邊擦過。少女摔在地上,濺起偌大水花,躲過了這致命一擊。但她撞在了走廊的另一麵牆壁,後背猶如被碾壓般鈍痛陣陣,大腦甚至因此有些發蒙。
但沒有任何遲疑,她撐起身體,在泡在水裏的屍體身上摸索,試圖找著能救命的工具。
命運眷顧,這是一個士兵,他身上綁著很多武器。
被戲弄的獵手撞在牆上,大發雷霆,嘶吼著朝她撲來。
安繆爾不再猶豫,拉下環扣,將手雷朝前麵扔了過去。手腕卻在此時更加劇痛起來,投擲的拋物線和預想有所偏離。
“轟!”
狹小的空間裏,火藥爆發出極大的威力,她整個身體猶如斷線風箏般被遠遠甩飛,隨後狠狠砸在水裏,抽搐著動了一下,左耳刺痛無比,甚至還有溫熱的液體流出。
死亡更加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了。
安繆爾睜大雙眼,那聲爆鳴還縈繞耳畔,嘈雜至極。
太吵了。
她被擾得無法安眠。
湧上來的地下水漫至胸口,堵得她喘不上來氣,而刺骨的森寒無所顧忌地侵入她的四肢,剝奪她的行動。
安繆爾用盡全力去重新掌控自己的手指,死死攥緊掌心,讓指甲深陷皮肉,以此來刺激自己的神經。
好像還有槍聲。
少女頭痛欲裂,總覺得那是幻聽。
她艱難地從地上匍匐爬起,緩緩靠在了牆壁上,抬手擦過自己的臉頰和耳根,血腥味充斥著她的鼻腔,似乎要徹底斷絕那最後輕微的氣息。
還有很重的腳步聲。
少女的瞳孔微微睜大,朝著聲音來源處扭過頭去。
但這終於耗盡了她的力氣。
安繆爾徹底陷入了昏迷之中,而應該再也不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