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海南號事件發生之後,唯一幸存者馬大潮一直緘默不語,無論問他什麼,他就是不說話。石井召集警察署,還有情報機關的高層召開了一次會議,專門分析海南號事件。不能妄下結論,歸根到底就業是因為船上的水手太雜,十一個人就有五六個國籍,怎麼可能不發生矛盾,甚至發生內訌。那個孔老三多年以來就是碼頭上的一根棍,說他是江湖好漢名副其實,說他有政治野心,或者說與政治相關,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共產黨是無產階級的黨,他們不可能接受一個他們大漢奸的親兄弟加入。如果海南號事件加入了政治色彩,共產黨又會拿著這個事件大做文章,鼓動民眾的抗日情緒,製造動亂不安定的氣氛。所以,對外口徑一致,就是船員內訌,才導致事件的發生。
從國內參謀本部發來的絕密情報,在大連地區,活躍著一個名叫國際反法西斯縱火團的組織。這個組織看起來似乎與國際反法西斯組織有著某種聯係,其實就是共產黨秘密控製並指揮的組織。對華戰爭全麵暴發以來,這個組織活動日益猖獗,已經讓負責警務防務的憲兵和警察防不勝防。因為縱火事件的不斷發生,石井一介已經讓他的上司、滿洲憲兵司令官訓斥了幾次。好不容易逮捕了一個劉春陽,似乎還有劉春陽不斷地出現。
石井一介出麵,與孔昭仁通報了他的三弟孔昭德不幸墜海身亡的消息。並代表隊關東軍司令部和憲兵司令部,向他表示深切的哀悼。
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孔昭仁半天沒有說一句話,他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呆呆在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沒說,一絲表情也沒有。他的心裏一片模糊,理不出頭緒。人的那種悲痛傷感,無以言表。他知道,事情決不會像日本人說的那樣簡單。但是,他也隻能接受這個現實和事實。日本人給了他財富金錢,也給了他權勢地位。日本人給他的做人尊嚴卻並不那麼真實。他一聲也不吭,他的心卻如刀絞一船疼痛。雖然多少年來老三與他一直格格不入,弟兄倆似乎已經斷了兄弟的情分。但是,憑心而論,他無時不牽掛著三弟,。他也相信,三弟也時時惦記著他。情同手足的兄弟離他而去了,他忍著,憋著……孔昭仁再也忍不住了,他打開了喉嚨,放聲痛哭聲起來,“老三啊……我的老三……你怎麼說走就走了呢……”他捶胸頓足,撕扯著胸口,揪自己的頭發。“二哥有多少話沒跟你說呀,你早早地走了,讓我一個人……”
吳先生走進了屋子,他默默地站在孔昭仁的麵前,他沒有勸慰,也沒有阻攔,他讓孔昭仁放聲痛哭,悲痛的淚水憋在心裏不好,哭出來的好。那哭聲悲天慟地,讓人撕心裂肺。
痛哭持續了好一會兒,孔昭仁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他渾身抽搐,聲音哽咽,“吳先生,
我失去了妻子,如今又失去了兄弟,人生的不幸讓我遇上了。往後,你說我怎麼辦哪……“
吳先生說,“孔經理,你早早地就把自己交待給了日本人,所以,你沒有別的選擇,你麵前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沿著從前的道路走下去。這條路是日本人為你設計的,也是你自己選擇的,難道你還有別的路可走嗎?沒有。你不能動搖自己的信念和選擇,你有沒有動搖?”
孔昭仁長長地歎了口氣,“我認命,命裏注定我要遭報應。想當年,闖關東到了大連,我想做一個商人,經商發大財,做一個財大氣粗的人。我沒有想到我會做這麼大的商人,我做大了,做得太大了,斷了多少人的財路,多少人在背地裏戳我的脊梁骨,詛咒我,痛罵我。我都不在意,這是必然的。如果有人做得比我強盛,我不也照樣妒忌人家。”
吳先生說,“孔經理,你知道嗎,在碼頭上,有人叫你什麼嗎?”
“無非罵我漢奸,罵了幾十年,我的耳朵已經聽出了繭子,我早已什麼都不在意了。”
吳先生搖搖頭,“那都是逝去的往事了,如今,碼頭上的人們叫你二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