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3 / 3)

想到此處,心裏一驚。土灶上的水滾滾地開了。我把壺蓋掀開,讓水蒸汽冒出來,給這冷清的小屋添一點兒動靜和一點兒熱汽。也許,當初說“試試”就是個不好的預兆。也許,是我的預感在起作用。

一開始,他提議,每星期見一次麵,因為兩個人都很忙。我想說,我下了班從來不忙,但一想到他挎著大照像包到處奔忙的身影,我就閉住了嘴。在與他的交往中我始終處於被動地位。每個星期六晚上,我都在家等他的消息,他會給我打電話的。媽媽也知道這個秘密,而且她還知道了賀雲霞,但不知道孩子,是我沒說。

兩個多月過去了,我們交談了幾次。老戴富有經驗地說,這樣的發展速度不快也不慢,正合適。他還說,一下子熱起來不容易互相了解,雖然這和我內心裏對於戀愛的想象完全不一樣。

我們的約會地點常常選擇在那些遊人不多的風景區,比如龍潭湖、後海、香山等等。在這種地方,我們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天都黑盡。一次,我倆從後海溜達出來,去鼓樓腳下的馬凱餐廳吃晚飯。餐廳裏人很多,服務員把我們和安排在一張大桌,同桌正在吃飯的是兩位四川來的女同誌,其中一個盯了我們好一會兒,突然開口道:“你們倆都是運動員吧,好漂亮的一對喲!”

我倆這天都穿著棉毛短袖T恤,我一條花裙,他一條運動短褲。我們開始迫不及待地互相打量,急切地想重新單獨在一起。他身上的騷動不安看起來更甚於我。惶惶然終於捱到那兩位女同誌吃完,我竟向她們感激地道了別。

老戴擠坐過來,一下子舉起杯子,做出鬼鬼祟祟的樣子問道:“楊,我好不好?”

我想笑,又忍住,剛說一聲“好”,他就猛地按住我,把酒灌進我嘴裏。我大咳。他又做出強盜的凶相逼問我:“嫁我不嫁?”

我終於笑起來,而且沒個完。也許那天是太興奮了,反正我們之間的溫度一下子升了上去。

和老戴在一起真是快樂時光。當然,沒有痛苦我也不會離開他。

一個星期天,他和我約好去看他的兒子信信。那個我早見過麵的孩子,不知他還記不記得我。信信和老戴的父母住在一起,在北京西郊的一座高層住宅樓裏。

“楊,騎車去,行嗎?”

“行。”

“怕累嗎?”

“和你一起還怕累?”

前一天我在電話裏充英雄,也就隻好豁出來了。這天一早,老戴就在我家樓下把我的自行車打足了氣,還擦得亮亮的。我心兒歡暢,身體輕盈,又是在清晨和老戴一起穿越北京城,情不自禁就哼起歌來,“五月美妙五月好,五月令人心歡暢……”

“什麼歌?”

“蘇聯電影《蜻蜓姑娘》插……”

“聽我唱一個。‘一個春天的早晨,太陽剛剛升起,一位民警中尉攔住一位姑娘,啊-—,姑娘她……’”

我終於忍不住了,不能不笑了,他把所有的音都唱飛了!啊,老戴!偏偏你還那麼愛唱!看我笑,他更來勁了,從多瑙河唱到阿拉巴馬,從西波涅唱到喀秋莎,直到他得意忘形唱起一段改了詞的樣板戲,“磨刀人,他抓緊時機掩護我,我打開飯盒拉了一泡稀……”

“嗬!老戴!什麼呀!”幸虧被我堅決製止了,路上行人才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他嘻嘻一笑,說:“裝了一腦瓜子詞兒,就是無法表達了!”

一會兒,他湊近我,裝做憨厚的樣子,用山東口音問我:“俺給你丟人了?……那俺就不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