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疲力盡的他，卷著一張毛毯，摟著抱枕縮成一團，在意識迷糊中很快就睡著了。
哭腫的眼圈微微浮起，臉上仍帶著發泄過後的淚痕，滿頸紅早已褪去，隻剩淡淡的蒼白。
眼睛緊緊閉著，一動不動，睫毛也安靜。
臨時助理摸了一下他的後頸，發覺有點熱，一探，有點小燒。
用毛巾抹了臉，擦去背後的冷汗，動作並不大，沒有吵到他。
周幼夢中悶哼一聲。
臨時助理拿起手機。
“喂，勇哥……”
她打給了經紀人程勇。
程勇：“現在怎麼樣了，睡了嗎？”
臨時助理回答：“睡了。”
過了一秒，她又立馬補充了一句：“有點小燒。”
程勇似是提早知曉了般，捂著額頭眼神微低，回應道：“給他多灌點水，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導演那邊我去談。”
“應該沒事吧，”助理表示出擔心。
“我不在現場，不知道你們鬧得怎樣。這個導演還算好說話。”程勇挪了一下身子，在工作室的燈下轉到了一邊，“大概，沒事的。”
-
導演沉思了。
對著不斷重複播放的片段，畫麵中的狼狽。
路燈迢迢地亮著。
明明還沒到擔心剪輯的時間，現在卻為了素材過多，第一次陷入這般的死循環。
手邊忽如而來的電話響起，打破寂靜。
程勇：“陸導，”
導演把電話湊到耳邊，脫下眼鏡閉眼，順道揉了揉鼻梁，輕聲地說，
“你有什麼意見？”
程勇語氣舒緩，反問道，“您意見呢？”
導演不說話，直接緘口。
兩方都心知肚明。他們這次一個肯打電話，一個肯接電話，無非就是要討論這片段放，還是不放。
不放，皆大歡喜，周幼不會受影響，節目也能保持一路以來的好口碑。
可放了，就不一定了。
“我想不放。”程勇作出微笑，直白地闡述道。
“可我想放。”導演也明說。
夜色的寂靜下，他倆的聲音顯得尤其突出，如刀鋒劃開了空氣。
“這段不能放。”程勇聲音柔和，“陸導，各自安心不好嗎。”
導演隻把話聽了一半，咂咂嘴，“放了也沒事的。”
“這小孩情緒不好你也看見了，”程勇繼續解釋，“他還小，我不想讓他看到。”
“他遲早得習慣，圈子裏嘛，哪家不都有點事的。紫微星就是這樣出來的。”
“……”程勇不說話了。
導演停頓了三秒，長籲一聲，“你擔心那小孩兒？”
“他是我帶出來的，我管的藝人，我作為經紀人要為他爭取最好的利益。”他語氣緩緩，看上去故作輕鬆地說。
導演也笑笑，“這是個機會。”
夜色很深，連每縷氣息都聽得一清二楚，一隻飛蛾在攝像組的燈下盤旋，藏進了狹窄的寂靜之中。
程勇停頓。
“看在咱倆的交情上，別放，行麼。”
導演也笑笑。
“程勇，這是個機會。”
“我向你保證。”
程勇閉眼噓氣，無聲低頭。
“我會好好剪的……”